我坐在轿子里,秉持着“车到山前必有路”的原则,什么也不去想,因为从多次死里逃生的经验来看,想也没用,不如不想。我闭着双眸打盹,不知过了多久,耳边隐约传来婴孩的哭声,我的心脏在瞬间揪紧,我忙睁开双眸,茫茫然的掀开轿帘,越过稀疏的行人,摆摊占卜的算命仙,我的视线绞住那个从布店内走出来的高挑身影,眼部以下覆了白纱,但是,那不紧不慢的步子,那满头花白的头发,简单的头饰,举手投足,是那样无法忽视的从容与优雅,就需一眼,我便能肯定,是婆婆无疑。
所有的困顿在瞬间消失殆尽,我紧紧盯着婆婆的身影,握着帘子的五指不自禁的用力,婆婆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一幢很普通的临河小筑内,耳边,依旧有着幻听,是婴儿的啼哭声,有些缥缈,却是声声敲在我的心上。
轿子拐了个弯,是与临河小筑相背的方向,我怔了怔,收拾好表情,放下轿帘,探头与前方抬轿的暗探套话:“大哥,方才走过的那条街看上去挺僻静清幽的,那些临河而筑的房子也挺精致的,不像是居家住宅,倒像是有钱人家的避暑别院了。”
暗探脚步未停,点头说道:“小姐所言即是,那是宁馨街,那条河便是护城河的一段支流,为宁馨河,河岸上的庄园,多半是皇亲贵族别庄,平日子里只有守庄子的管家带着几个杂扫下人打理,但凡每年七八月,来避暑的皇亲贵族不胜其数,宁馨街也跟着热闹起来,宁馨河上也是画舫乐曲不断。”
“是这样子的啊!”我浅笑,转移话题道,“快到宫门了吧?”
“还需两炷香的时辰。”
我若有所思的点头,不再言语。
进宫门时,我听那个守门官的声音不是出宫门时听到的那个,心里多少有数,想来,一准是被那两面三刀的贵妃给一劳永逸的神不知鬼不觉的咔嚓掉了。想到乌龟精贵妃,我就怎么也逃避不了的想到两日前身受那不是毒药的****之害,胸部处理过的伤又开始闷闷的疼了。奶奶的乌龟精贵妃,真是歹毒到家了!
原以为,至少要面对由阴险凤帝、冷沉魔魅与歹毒贵妃三人组成的三堂会审,最后,怎么着也会被锁上脚铐,入住伏契克笔下的“二六七号牢房”,牢房阴暗潮湿,门外禁卫森严,我日日无聊的从门口踱步到窗户是七步,再从窗户踱步到门口也是七步。
还真是应了一句老话“计划赶上不变化”,我随着四位暗探刚刚踏进宫苑,就发觉势头不对劲,来来往往的一群背着医药箱的老太医,步履匆匆,表情严肃。
四喜子的嗓音从回廊处传来:“哎呀,你这个小婢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慢腾腾的作甚?”
“回……回四公公的话,是……是圣上,要……一定要太医们先去西宫为魅王诊视,说,魅王若有万一,要……要宫里所有人,连同太医院给魅王陪葬……”
乍闻魔魅受伤,我的心还是“扑通”跳了好几下,停下脚步来,忍不住的要去关心魔魅。
“哎呀,一群侍卫忙着护卫圣上先行撤离,魅王现今在哪里,谁也不知道啊……”四喜子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抬头,先看见了我,然后就盯住了我身边的四个暗探,喜道,“四位大人可是回来了……”
先前为我掏银子付饭钱的暗探打断了四喜子的话,问道:“公公,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魅王怎么了?”看来,这四大暗探准是魔魅身前最得意的四大干将了,听语气,对魔魅这个主子的忠诚胜于对凤帝那厮的尊敬。
我忙竖起耳朵听,只听四喜子长话短说道:“向晚时分,圣上也不知怎的,突来塞外骑马的兴致,也不要侍卫随行,指着要魅王相伴即可,国师没办法,暗地里让禁卫军于三丈外待命,以防不测。这不,偏就遭逢一群刺客,个个身手了得,等禁卫军赶到之际,圣上已是身中两处剑伤,还撑着护住魅王,怎么也不愿意先行撤离,魅王没法,命禁卫军打昏了圣上,才得以先行撤离回宫……圣上怎么也不肯先行疗伤,这不,还非得要去西宫看魅王……谁都不敢跟圣上明说,魅王下落未明,派出去的人现今还没个讯息……怕就怕,魅王落在乾昭人手里,以此要挟圣上……”
四喜子说着,就拿眼睛看我,满是敌意,我心里暗惊,不是没这可能,将军或是子乾挟持魔魅,以人质换人质,如此,可以化被动为主动,免去乾昭大军在两军对峙前的劣势地位。
同时,我又有些幸灾乐祸的希望凤帝那厮身重两剑均是要害部位,即使不死,也落个废人,以泄我心头绵绵不绝的恨意!
四喜子的话还没说完,四大暗探已是身形起伏间,没了影子,想来,是去寻他们的主子魅王了。
宫女急匆匆走来:“四公公,圣上在大发脾气,公公,您快去看看吧!”
四喜子看了看我,这会子可没空理会我,抬步就往凤帝的寝宫凤德殿而去。
我忙跟在四喜子身后,是看好戏的成分居多,还没走到凤德殿,就远远听见凤帝的暴喝声:“该死的,朕说了,先去西宫给魅王诊视,一个个的耳朵都聋了吗?来人,扶朕去西宫……”
听这中气十足的嗓音,看来,还没有伤到不省人事,奄奄一息的地步,我不免有些失望。那些刺客也真是的,都刺两剑了,都没刺中凤帝这厮的要害,真是丢脸啊!业务素质有待提高啊!
我正想着,迎面就碰到一群撅着屁股,诚惶诚恐向后退的太医,还没等我抬眸,凤帝那厮已经看见了人群中的我,跌跌撞撞,满身是血,非常狼狈的向我走来,一双眼睛满是仇恨的血红,我有些害怕,挪着脚步向后移,嘴里嗫嚅道:“凤帝,您受伤,可不关我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