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撑着身子坐起来,除了身子僵硬,走在地上有些脚步虚浮无力外,倒也是没什么大碍。我披好衣服,在桌旁坐下来,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脸颊很小,下巴很尖,嘴唇苍白,眼底是浓郁的阴影,消瘦的脸庞越发显得两眼很大,浅浅流露的是湛蓝的星光,何时起,竟也多了那样一层无法挥散的哀愁。
我微微叹口气,慢慢的梳理一头长发。
“好了,你去打理行装,今晚启程。”嗓音沉稳又清浅,倒是有着无法忽视的威严。未几,廊下传来天书愈走愈远的脚步声。
簪子已被老亲王夺走,我竟是找不到能够用来束发的发带、簪子什么的,只能任由满头青丝披散。
门被轻巧推开,我从铜镜中望向轩辕莫离,依旧是卓尔不群的男子,许是没有料到我已醒来,并是坐在铜镜旁梳妆,他的脚步停滞。
我笑,扶着桌缘慢慢的站起来,缓慢转身,与他对视,轻启唇瓣,说:“轩辕莫离,虽说大恩不言谢,但是,你看,我这样的女子,身无长物,除了一声谢谢,也是没有别的可以报答的了。”
“所以,谢谢你!”
轩辕莫离看着我,神情依旧冷俊,我无所谓的笑笑,毕竟,那样的两次见面,我还能希求自己在他心中有何好印象?他最后没有扔下举起匕首自尽的我,已是说明他善心如水,对我大恩大德,恩同再造了。
我向来知风识趣,低眉垂首,说道:“叨扰太久,也该是紫霄道别的时候了。”
我移步走过他的身边,又停下来,轻声笑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之类的客套话,紫霄也不用说了。想来,我这样的女子,轩辕大侠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
半响,他在我背后,平声问我:“你欲往何处?”
我开门的动作停顿,是啊,我能去往何处?抹去心头的无奈与酸楚,我不曾回头,只是轻声问道:“我昏迷几日了?”
“两日。”轩辕莫离简短的回答我,没有丝毫赘言赘语。
两日了,想来,魔魅与凤帝已是知晓我失踪的消息,六千暗探有大半已在暗地里寻我了吧?
我慢慢的打开门,抬脚,跨出门槛,回身看住屋内的轩辕莫离,这样一个剑眉星眸,丰神俊朗的男子,如若展眉微笑,我必定真是要将他看作我的俊卿了。
已是夕阳穿斜而过的黄昏时分,暖暖的金辉铺盖在我的侧颊上,是难得的温馨与惬意。我静静的看着轩辕莫离,唇瓣的笑不曾停歇,什么时候开始,我已不再是那个高兴时大笑,失落时哽咽,伤心时骂人的随性紫霄了?何时起,我已是那样一个虚伪的女子,不管是伤心,还是失落,还是开行,我都能波澜不惊的笑颜如花。
因为实在不想给这样无论是外表,还是气质都相似于俊卿的男子留下太坏的印象,临走前,我借用了一句席慕蓉的话,我对轩辕莫离说:“每一条走过来的路都有不得不如此跋涉的理由,每一条要走下去的路都有不得不那样选择的方向。”
说完,我不再留念,虽然身子酸楚,行动亦是迟缓,我依旧挺直脊背,一步一步,走过曲折的回廊,慢慢的朝大门外走去,不曾回头。我知道,只要我走出这幢宅院,只要我站在喧闹的大街上片刻,自会有人前来认领我,自会带我重回凤翔皇宫。
迈下回廊上最后一个台阶时,我的身后掀来一阵微风,轩辕莫离立于我的身前,摊开掌心,木制的簪子静静的躺在他的掌心,眼神瞟过我,说:“束好发,再走亦不迟。”
我也不与他客气,笑着接过木簪,三两下便将长发簪好,竟也有了开玩笑的心情,我说:“我以为,你会挽留我在此处休养几日。即便不是挽留,亦是客气的询问我,是否需要驾车相送。你看,我这人不仅心思歹毒,还白日做梦,尽是自作多情了。”
我站在最后一个台阶上,等了许久,面前的男子终究不肯再开口与我敷衍任何一句话。即使心底有着深深浅浅的失落,我终究还是能继续面不改色的巧笑倩兮,终究还是能若无其事的从他身边走过。我与他,这个相似于俊卿的男子,终究只是一场擦肩而过的缘分,缘来缘散缘如水。
毕竟,轩辕莫离也算是对我有救命之恩,即使不能报答,亦是不该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何况,那个天书曾说过,他们此行是不能露了行藏的。所以,我没有从大门出去,而是低着头从边门走了出去,直到拐了两三个偏僻的小巷子后,我才大摇大摆的走进喧嚣的大街,若无其事的在大街上站定。站了一会儿,觉得肚子饿了,便找了一家看上去客流量很大的临街饭铺,坐在显眼的位子,顺手唤了老板过来给我上饭铺的招牌菜。
对于魔魅六千暗探的能耐,我是有信心的,所以,耐心的等着饭菜端上来,慢条斯理的开吃。
饭菜吃到一大半时,我的桌前出现了四位男子,一式的黑衣黑面纱装扮,说:“小姐,请跟我们回去。”
我擦了擦嘴,问他们:“是奉了谁的令?”
“魅王之令,命属下等即便挖地三尺,亦要寻出小姐下落。”
我站起身,点了点头,问开口说话的人:“身上有银子没有?”
那人疑惑的看了看我,我指了指桌上的残羹冷炙,道:“还未付钱,有劳各位了。”
那人眼底闪过一抹古怪的神色,忙低头,伸手从怀中探出几锭银子,一声不响的走到柜台上,跟那个正在扒拉着算盘的老板买单了。我心想,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公事,也不知道这古代有没有报销一说,即使有报销一说,看这付账没什么收据凭证什么的,看来,这小伙子也是横竖不能报销的了。我忽然觉得很对不起替我付账的小伙子,毕竟,人家也就是个领着俸禄吃饭的工薪阶层,早知道,我就点一碗阳春面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