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晓寒轻车熟路地挑着路径悄然无声地行走,密道里散发出泥土的潮湿的气息,偶尔,撇见泥墙上一片浓荫的青苔。她便笑着伸手拔下一纵,在手里碾碎,再撒落泥土地面。闻了闻手指,有腥甜的泥土芳香。
不知道,拐了多少弯径,走了多少泥土道路。眼前忽然开阔起来。走了十来步,透过一扇小门。眼前骤然明亮起来。
一个大约五十平方米的小厅,收拾得十分齐整。木床、木桌、木椅,做工细腻,式样十分新奇。有花瓣状的,有果蔬状的,每一件都是似艺术品一般。让人不由地十分喜爱!
木制的墙面上,垂挂着原木雕刻的莲花灯,别致而温暖。楚晓寒径自走到床边,一头倒在有些硬朗的木床上。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咳咳……”随着剧烈的咳嗽声,小厅的另一头的一扇小门吱呀被推开。一个佝偻的身影挪进来。
楚晓寒腾地坐起身,笑喊,“墨爷爷!”
进来的老者,身形佝偻得几近扭曲,一张满布风霜的脸,被岁月刻下了深深的纵横交错的痕迹。犹如褶皱的树皮一般,粗糙而苍老。
“咳咳。”又剧烈地咳了两声,老者抬起无神的眼,淡淡地撇了眼坐在床上的她,神情木然地道,“你来了。”声音沙哑得犹如锯子拉锯一般。让人听着心头犹如被刺拉划而过,十分地难受。
楚晓寒却似习以为常。站起身,自桌上倒了杯水,递给老者,“墨爷爷的病又犯了?来,喝点水。”
老者嗯了一声,接过水咕噜咕噜地牛饮而尽。又将空杯递回楚晓寒的手中。楚晓寒欣然接过,放回桌上,又扶着老者坐到床边。
“咳咳咳……”老者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却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楚晓寒眉头一蹙,几分嗔责道,“定是没有吃晓寒带来的药!不然何以还咳得如此厉害?”
老者抬起耷拉的眼,面无表情地道,“皇宫的药如此金贵,我老头子可没那福分消受!咳咳……”
“倔牛脾气又犯了!”楚晓寒无奈地摇头,边给他抚背顺气。“您老何必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别忘了,她还没有回来。你不是说好要等她么!你想,万一她回来看到您这付模样,岂非要心疼死?”
“她?”老者肩膀微颤,浑浊的眼中划过记忆的模糊片段,忽而哀哀叹道,“我是等不到她回来了……我这身子骨,自己最清楚不过,怕是熬不过——”
“墨爷爷别这么说!”听着老人无限凄凉的话,楚晓寒只觉得鼻尖酸楚,强笑着劝慰,“您老还如此硬朗,怎可说那些丧气话!”
老者淡淡地又看了她一眼,复又垂下眼帘,静默片刻,忽然说道,“你交给我的图纸,我研究了十日之久。目前才隐约有了头绪。只是、要着手制造,还是件十分艰难的事啊。毕竟这个不像前日给你的那个握在手头的玩意儿。这个、需要耗费更大的精力。只怕我——”语气一顿,老者摇头叹息着,没有继续。
楚晓寒却听出他话中的绝望,不由心中一紧。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了。
一时无话。空气里流动着淡淡的伤愁的味道。良久,老者才又打破沉默,抬眼看着楚晓寒,“不过,你不必忧心。即使老朽我不在了,也还有人替我继续完成那惊世之作!”
“谁?”楚晓寒惊疑地道。
老者微微一笑,昏朦的眼里亮了一下,“我徒弟。”
“您老还收有徒弟?”怎么从未听说过?
“我那徒弟,可是极有天分之人。上次你那玩意儿,若没有他的帮忙,单靠老朽一人之力,绝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日内造出来!”
老者笑道,指了指自己方才进来的小门,“今日,他也在此。便让他出来一见罢。”说着,招了招手。
那小门后面,出来一个人影。楚晓寒定眼一看,登时站起身,指着那人,惊道,“是你?”
楚晓寒披着宽大的浴袍,湿漉的长发散在背后,洇开一片深色的蓝。
慢慢地自浴室里行出,踏过十几米长的白玉石甬道,进入后殿的门,继而转入寝殿。
拨开高大的擎柱上垂挂的浅色轻纱幔,只见宽大的雕花凤舞床那边,琉璃灯盏下,坐着一人。正是萧浣曦。一身白衣清寂,目光盯着光可鉴人的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楚晓寒走上前去,萧浣曦已转过脸来,目光静瑟,看着她,露出些许笑意,“陛下沐浴去了?怪不得浣曦找不到人。”
楚晓寒的心跳陡然窒了下,他不会发觉自己的秘密了吧?随即,又很快地压下。笑道,“皇后怎么来了?”
萧浣曦笑着反问,“莫非浣曦是不能来的?”
看着他多了分生动的笑意,楚晓寒默然地坐到他身边,被他轻轻抱住,“好温暖……”他将头轻搁在她的颈窝,贪恋她的体温。
觉得他呼出的气息都有些冰凉,楚晓寒蹙了蹙眉,终是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让他攫取自己的温暖。
两手交叠,楚晓寒蓦地发现,自己的手竟已变得十分地冰凉。不由暗暗惊讶。虽然月飞嫣的身体不够硬朗,可体温一直是正常的。然而,近几日,她却觉得这具身体的温度每日都在下降。如今,手足冰凉,一如萧浣曦。
这怎么回事?回想一番,楚晓寒惊讶地发现,这样的情况似乎是和他欢好开始——
莫非这其中他对自己的动了什么手脚?才使得这身体的体温越来越低?想到此,楚晓寒只觉得冰冷填满胸臆,手指被冷得止不住轻轻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