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以往皇后出入女皇的寝宫是不需要禀报的,但她昨夜里重立了规矩,但凡求见者,一律要经过女皇恩准,方得入内。这两个丫头,倒没有让她失望,只不知道,那个瞎眼皇后——萧浣曦,会有怎样的反应。
她很好奇,也很期待!
烟青山色的锦绣围屏处,慢慢走进一翩翩少年。
一拢广袖白衣,飘渺难却,秀雅绝世的身姿,如漫天白云,轻舒慢卷,从容淡薄,风采高华。如玉石温润的面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如深渊幽潭,深不见底。润泽的唇边,似乎染着一抹淡如水迹的笑意。
楚晓寒看到他,不由地怔了下,那夜没有留意他的相貌,只依稀觉得是一个很美的少年,今日一见,不由得为他那分从容雍华的风采叹服!也难怪,月飞嫣宠他如斯,即便他是个瞎子,与他的气度风采也无半分折损!
只见他手里驻着一只光滑莹润的碧玉拐杖,慢慢走近来,步履优雅而娴静,沉稳而轻盈,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瞎子所能走出的步伐。
他、到底是真瞎还是假瞎?想到此,楚晓寒不由地轻眯凤眼,细察他面上每一分微妙的神情。
“见过陛下。”萧浣曦在离她两步之遥处略弯了弯腰,算是行礼。这,也是月飞嫣给他的特权吧,不必像其他宠妃那般,或俯身或跪拜地称臣妾。
这个,楚晓寒倒不以为意。像他这般旷世秀群的人若真个给她下跪自称臣妾,她还不得把肠子都吐翻!
只是,自己一直未出声,他的感觉怎么就那么准确,不偏不倚地,就站定在离她两步之摇的正前方。不得不说,他的眼睛,有待研究。改日,再探他一探!
她那么许久都没有吭声,萧浣曦却安然自处,并没有半分不耐或是委屈,只静静站在原地,漆黑的眼睛一片暗沉。
楚晓寒略一勾唇,随意道:“皇后请坐。”却没有说坐哪里,端看他如何反应!
除却卧榻,这殿中两旁还摆有乌木的厚重大靠背椅。然她的意思却是让他坐到卧榻上……
“谢陛下。”萧浣曦没有半分迟疑地走到榻前,摸索着坐下。
楚晓寒的眼中划过一丝诧异。他动作从容,无办半分阻滞,如此,他就不怕别人怀疑他瞎眼的真实性吗?还是说,他是真瞎,对别人的怀疑也就不以为惧?又或者,是月飞嫣根本不会怀疑他,而别人即便怀疑也畏与他的权势而不敢声张?
“陛下?”萧浣曦低唤,声音清润若和春暖风。
她自纷繁的神思中抽离,淡淡笑问:“皇后有何事?”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多半是为昨夜映容的事而来吧,又或者还会顺道提方才通报之事。
“浣曦此来是为求陛下一件东西。”萧浣曦淡淡回道。
“求一件东西?”楚晓寒不由愕然,他的回答实在出乎意料之外。
“陛下。”
她转眸,却见小柏另外端了茶上来,心中疑惑更甚。眉目一动,她转向萧浣曦笑道:“怎么,朕这新进的茶不和皇后口味?”说着,故意给他倒了一杯鎏金鸡首壶里的新沏的茶。
小柏见此,虽心中惊疑,却也识趣地退了下去。
“谢陛下。”萧浣曦淡淡一笑,摸索着,端起茶,毫不犹豫地饮了一口。
楚晓寒见此,不由冷笑,这茶里果真有文章!若不然,小柏又怎会另端茶水上来,可见平日里是习惯如此了。他虽然毫不迟疑地喝下那茶,只怕也是因为那茶里的是慢性药,喝一杯并无大碍。
“不知道皇后所求为何物?”敛起心神,楚晓寒继续方才的谈话。
“七星麒麟草。”
这是什么东西?楚晓寒蹙了下眉,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不过,既然劳动他大驾,必是什么稀罕宝贵的物件,岂可轻易与人?
“那是调理外伤的特效药,只需在伤患处敷上两日,无论多重的外伤亦可痊愈,且不留疤痕。”萧浣曦补充道。
闻言,楚晓寒神情一凌,眼神陡地变得凌厉,直要望穿他的眼眸。
察言观色能洞悉人心,已是极其厉害的人物,他一个瞎子怎就窥穿了她心中所想?
“映容的伤,不轻。”就在她审度他的当口,萧浣曦突然冒出一句,转移了她的注意。
笑了笑,终于转移到正题了?这才是你的目的吧!楚晓寒边抚摸着矮几上雕刻的双凤衔珠纹,边漫不经心道:“映容他,枉顾宫中规矩,擅闯凤宫,皇后以为如何?”
“当杖毙!”萧浣曦话音虽轻,却掷地有声,脸上云淡风轻的神情未变,却让人无端地感到了分压迫和威严。
这样的回答倒让楚晓寒吃了一惊,且他无形中散发出的威慑力也让她心凛,对他又多了几分戒心。
淡淡一笑,楚晓寒说了句圆融的话:“只怪平日里朕对他过于纵容,倒也怨不得他,且饶他一次罢……”
顿了顿,又道:“朕这两日静思一番,觉得过去朕过于放纵,以至于宫里规矩松弛,体仪尽失。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也该是时候重整宫规,把后宫里里外外整顿一番了。皇后以为如何?”楚晓寒懒懒笑问,眼睛却是铮亮无比,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萧浣曦淡淡一笑,从容回道:“陛下所言甚是。”只此一句,再不多一言。
所谓言多必失,他倒是精明得很哪!楚晓寒不由感叹,淡淡道“如此,此事就有劳皇后了。”后宫之主呢,这么一番重整,怕是要招来不少怨愤的目光吧,呵呵,便留给他慢慢体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