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奶娘吁了一口气,转头,却看见冷君胤就那么站在门外,痴痴地看着里面,面上早没有了睥睨天下,挥斥方遒的气势,有的,只是越来越浓的绝望和哀伤,她一时失了语言。
“走开,走开,魔鬼,我不要看到你。”才换了衣服出来的白薇看见冷君胤的身影,明明只有一道门槛之隔,可是,他却好像是站在凄风苦雨中一般,眼中悲伤泛滥,看向她时,竟有了做贼心虚般的感觉。她心中的恐惧爆发了,尖叫的大声叫道,恐惧布满了她的脸,就好像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孩子听到她的叫声哭得更厉害了,可再厉害也是那么小的声音,只是,比先前急促起来,像是喘不过气一般。
“宝宝,不怕,娘亲会保护你的,断不会再让那魔鬼伤害你。”她哭着,抱着孩子,一双眸子望向冷君胤,早没了往日的淡然纯净,潋滟的眸光流转着的,是蚀骨的恨意。
原先的畏惧,忍让已经全部没有了,她不怕了,什么都不怕了,当一个人已经没什么东西可以失去的时候,就不会恐惧了。他能怎么办,顶多就是杀了她而已,只是,现在的她,死不过是解脱而已,死了,就可以逃脱皇宫这个樊笼,死了,心就不会再痛了。
“宝儿,你别哭了,我走,我走。”冷君胤惊慌失措地说着,身子节节往雨帘中退去,顾不得冰冷的雨打湿他的衣服,顾不得周围仆从惊讶恐惧的眼神,在爱情的领域里,他不再是君王,只是一个为凡尘所左右的普通男子,只求她不要再哭了。
“都出去,都走……”白薇把襁褓抱得更紧了,看着周围隐隐的人影,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大声的吼道。
在冷君胤的眼神下,那些人大气不敢出的全部鱼贯退出。
“宝宝,坏人都走了,只有娘陪着你,没有人敢伤害你了。”白薇勉强地笑道,轻声哄着怀里依旧哭闹个不停的孩子,心口却越来越疼,犹如剜去了心头的肉一般,极痛,都痛的叫人麻木。
“轰隆”——
一声惊雷,平地炸响,闪电划过她的脸,惨白地吓人,她抱着孩子,就那么瑟缩在竹帘后面,蜷缩成一团,孩子的哭泣和她的低泣交织在一起,被雷雨声掩盖,风从未关拢的窗棂里透进来,吹熄了桌上的烛火,屋内陷入一片惨淡的黑暗。
水声,风声,呜咽声,还有偶尔的惊雷声,一划而过的闪电……忽明忽暗,幽暗中夹杂着寒风席卷而过,渗透着撕毁一切的决绝。
不一会儿,门被推开了,温润如泉水的嗓音在殿内响起。
“小姐。”绿萼娇俏的身影出现在殿内,她咬着下唇,一语不发,就这么看着她慢慢地找着,一盏盏点亮烛光。然后,一步步,往她藏身的地方走近,滚绣彩的长裙在地上轻轻擦过,带着一丝袅袅的冷香。
“小姐,你在这里啊。”遮挡在眼前的竹帘子发出一阵颤抖般哗哗啦啦的声响,绿萼已经在她面前了。
“小姐。”绿萼面上清浅的笑已经维持不下去了,刚刚养心殿的宫女来叫她快去养心殿看白妃娘娘,吓得她魂飞魄散,小姐居然偷偷的一个人冒着风雪跑去养心殿了,而且那个宫女神色慌张,她几乎可以预见小姐已经发现了小皇子的病了。没来得及问什么,她随手包起了千层酥,慌慌张张跟着那个宫女跑到养心殿。
进来,就看到院子里全是仆从,而殿内却一片寂静,一片漆黑。
风骤雨更急,绿萼看着面前的小姐,靠着后面的红漆木柜子剧烈而无声地呜咽,像一只受伤却无法匿藏的动物。
“小姐……”绿萼迟疑地叫,不知从何安慰。
“绿萼,你对的起我吗?”白薇定定的看着她,此刻的心绪如同船只乍过的河流,波浪荡漾,急急地冲刷着堤岸,一波高过一波,一波猛过一波,整个人都要爆炸一般。
“小姐,绿萼只是,只是,”绿萼的声音很轻,轻地就像是根着不到力的羽毛,飘渺的浮在空中,她的头,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只是怕你看到小皇子这样身子会吃不消。”
白薇只是斜眼看她,冷眼旁边她的那些说词,之前以为是关心,以为是姐妹,而如今,揭开华丽光鲜的外壳,里面竟是满目苍夷。只觉得她现在的哭泣,现在面上的哀伤,都像是演戏一般,而她,就是台下的看客,就这么看着,明明很演的很真实了,却还是虚假的。
“然后等着把我的宝宝扔出皇宫去,另外给我一个孩子?”白薇嗤笑道,嘴角牵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小姐?”听到这句话,绿萼心中一震,刹那间像是被人兜头兜脸泼了一盆水,心里冻结厚厚的冰:“绿萼没有。”这件事她根本就不知道啊。
“那你知道的了,绿萼,你知道的了?”她的眼神慢慢转变成一种尖锐的痛,痛惜和恨意就像是纠缠不清的荆棘,紧紧地勒住她,让她痛的无法呼吸。
“我娘的关门弟子会不知道那菊花香里有麝香,还让我在不知道中一直用着,是了,你不是让我别用吗?是怜悯我吧,懵懵懂懂,自己一直用着那香伤害孩子,却还茫然不自知,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是我自作孽,是我不可活,是我害了宝宝。”她说道最后已经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悲恸,之前哭得狠了,眼睛里面已经长出了红色的血丝,如今看到绿萼,更是找到了发泄的窗口,如同奔腾的江河找到了绝堤的口,奔涌而难以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