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听嬷嬷说,新嫁娘的发要一个幸福的老人来梳,这样就可以沾染上她的福气,梳着,唱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其实之前皇后遣人叫曾给皇后梳妆的嬷嬷来,被她婉拒了,幸福于她,不过是镜花水月,海市蜃楼,早已经无法触摸了。
外面轻轻的叩门声传来,梨笑看了眼还在发神的白薇,轻轻退了出去。
“梨笑姐姐。”门口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宫女,看见梨笑出来了,把头低着,面上有些紧张的样子。
“你是?”梨笑有些疑惑,这个宫女她并不认识。
“奴婢是来给白小姐送莲子羹的,白小姐身子不好,怕她呆会在拜堂的时候太过辛苦,饿着就更不好了。”那个小宫女说完,把手中提着的篮子交给梨笑。
“哦,谢谢啊。”梨笑还想说什么,那个小宫女已经急匆匆地跑出去了:“梨笑姐姐,奴婢还要先回去帮忙,不然总管公公要骂的。”
梨笑看着小宫女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去御膳房的路上,料想是御膳房的人送来的,提着东西回去了。
“小姐,刚刚御膳房送了莲子羹来。”梨笑说着把盖子揭开,一股淡雅的清香渐渐在屋里弥漫。
“好香啊。”梨笑忍不住叫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厨的手艺,里面的莲子颗颗都完完整整,却是格外的清香,应该是用夏天采集的荷叶上的露珠做的,她猜测到。
“恩,是很香。”白薇笑笑,看着她递过来的白瓷碗,遥了摇头:“你吃吧,我现在没有胃口。”
“小姐,你不吃梨笑怎么可以吃呢。”梨笑把碗放在桌上,一双狡黠的眸子透出淡淡的渴望,一边可怜兮兮地看着白薇。
“那,我也吃吧。”虽然是极其不想吃,可是白薇知道梨笑是在为她担忧,她心头一暖,也拿起了碗,慢慢地抿了几口,虽然她什么味道也没有吃出来。
吉时快要到了吧,白薇怔怔地看着黑下来的天幕,从没有哪一刻是希望时间可以慢点过,可是,慢点又如何,该面对的,始终会面对。梨笑已经在屋子里点满了红烛,映地满屋子都是暖暖的灯火,亮如白昼。
艳红似火的喜帕遮住了她如画的眉眼,有一阵阵睡意袭来,她感觉无法抵挡了一般。
梨笑,梨笑,她想要叫出声,却发现嗓子眼像是被堵住了一般,任凭她费尽力气,也无法开口。
眩晕来的更加猛烈,如汹涌的兽,瞬间夺去了她的神智,她靠着床沿,身子慢慢滑了下来,身上的似火红衣散开在床上,如一朵盛开的牡丹,而她白玉般皎洁的小脸,就是其中纯净的花蕊。
红烛在案,凝重的烛泪串串滑落,凝结在一起,好似美人玉指尖被针不小心刺到滚落的殷红,美的夺人心魄,也美的让人感叹。
屋外黑影一闪,扑簌的几声过后,乾坤殿内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只是,在院子的各个角落,有火把熊熊燃烧,成四面包抄之势,围堵住了整个小屋。
火舌张扬,顷刻间已经吞噬了素色的窗纸,狰狞着扑向了屋子。
“咳咳咳。”浓重的黑烟渐渐侵袭而来,屋子里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
“梨笑,梨笑,咳咳咳。”睡得并不是很深的白薇被浓烟这么一呛,只觉得嗓子眼都像是着火了一般,难受的说话都疼,眼睛也熏得快要睁不开了,泪水一个劲儿地冒。她的声音如小猫一般轻微地响着,回应她的只有四周烧得越来越厉害,木质桌椅坏掉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救命,救命……”白薇的声音已经完全淹没在火烧声中,她虚弱的想要向门外爬去,却全然没了力气,脚下一软,人就摔倒了地上。
膝盖被重重的惯性狠狠地撞上地板,尽管隔着一层地毯,那钻心的疼痛还是让她倒抽了一口气,倒是找回了她一点神智。
“梨笑,梨笑。”她摸索着,就在地上向着大约是门的方向爬去,手遇到了阻隔,碰到了温热的滑腻。
是一只手。她心中一惊,继续摸索,是梨笑,怎么梨笑会在地上躺着呢。此刻,一直乱跳个不停的心反而平静下来,她知道,她是被人暗算了,是谁要害她呢,如果说是后宫的嫔妃或者是一些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宫女,那大可以不必啊,过了今晚,她就是凤国的二皇子妃,对她们就没有一点威胁性了啊;如果说是寻仇,她自问好像没有得罪什么人吧。
——轰的一声巨响——
一扇屏风已经被拦腰烧断,再也支持不住上面的力道,就这么散落在地上,碎成了几片,那惊人的爆裂声听得她心惊肉跳。
来不及了,她拉着梨笑的手,梨笑此刻还是昏迷不醒,她心里着急也不知道她状况如何,只能拖着她在地上匍匐前进。
门,就在不远处,汗水,浸透了她厚厚的喜服,她只觉得浑身都脱力了般,再也使不出一点劲儿,之前的眩晕在这个时候又开始发作了。
死亡,就在前面对她招手。
不行,她不能睡,她死了不要紧,可是梨笑呢,梨笑还这么小,想到这里,她一把拔下发上的簪子,对准自己的手臂狠狠一刺,温热的血浆喷泻而出,尖锐的痛让她几乎要哭叫出来,只是,她依旧咬着牙,用那只完好的右臂拉着梨笑走,飞扬的发丝碰到那些燃烧而来的火苗,‘扑哧’轻响之后,化作了一抹轻烟。
总算爬到了门边,她正要去推门,一根被烧得通红的粗大房梁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