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名侍卫从末名湖周围的殿堂内涌出,顷刻间就将那湖畔围的水泄不通。一干官员,除了仍旧昏迷不醒的包舒儒,和瘫倒在地上的紫藤之外,尽数被侍卫们堵在波光粼粼的湖岸边。
“圣上,您这是要做什么?”那个唯一跟紫藤说过一句话,戴着四品顶戴的老头儿颤颤巍巍地再次发问。
“何必还要装下去?”轩辕弥嗤之以鼻,“真正的张侍郎,刘仆射,还有上官尚书,此刻还在朕的御书房密室里帮朕起草战书文牒。”
此话一出,十数个官员都变了脸色,但在那些手持腰刀的侍卫面前却不敢妄动。
另外三十余个官员中,倒有两个机灵的反应了过来,当下扑倒在地大哭道:“圣上明鉴!臣等忠心耿耿,确实不曾与那凋花王爷有染……”
“可你们也同样不曾站在朕这一边。”轩辕弥冷笑,一甩袍袖,背过身去,“倒不如舍弃了自己这一条性命,来换取一家平安。”
这分明就是一场策划好的阴谋!帝王权术的阴谋!只是刚好被自己撞破,打乱了时间地点而已……
看着那一具具躯体迈着机械的步子,从湖畔的阶岩上跃进湖中,渐渐被幽深晦涩的水流所吞没,紫藤似乎又回到了那冰冷的死气沉沉的深水中,胸口憋闷却无处发作。
那些仍旧负隅顽抗的,被面色冷峻的侍卫们一刀一个,或是直接拍晕了丢进末名湖。淡淡的血花浮上湖面,又很快地消失于无形。
几十条曾在金銮殿上有一席之地,具备文韬武略的栋梁之才,就这样以“焚书坑儒”的形式,与那些包藏祸心的叛党一起,被埋葬在这御书房的末名湖中。北汉王庭之上的势力格局,在这一日后也将重整,在经过短暂的混乱与争夺之后,形成新的平衡局面。
怪不得这儿没有一个宫女,来来往往的全是侍卫。怪不得这些侍卫袍服的领口上,都有一道隐密的金线绣痕。
作为这历史性一幕的见证者,紫藤笑了。换做是任何一个君王,都不会让她活在这个世界上。
“圣上,笑妃……这个女人要怎么办?”处理完那些因为“刺客暴乱”而“失足落水”的官员们,领头的侍卫看了看仍旧坐在轩辕弥脚边的紫藤,犹豫着上前小声问道。
“与那个刺客一起,关押于新建小理寺地牢,今日午时……赐予毒酒,悬尸于午门曝尸杆上!”
做完这项决定,轩辕弥命人抬起包舒儒,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一滴殷红的血珠自他宽阔的龙袍袍袖中甩出,落于青石铺就的路面上,缓缓地渗了下去。
平昭元年,御书房末名湖下的水狱天牢坍塌暴乱,惊扰圣驾。恰逢百官齐聚,共商漠北征伐事宜,混乱间踩伐溺毙者近半,又称“天水之乱”。
水牢逃逸的两名刺客,皆在当日午时,被灌以毒酒,于曝尸杆上悬挂,以儆效尤。刺客之一,笑妃杜氏紫藤,被查明假冒大院公主,实为谋逆之臣凋花王爷的同党。
凋花宫一干宫女宦官皆数被捉,凋花王爷与叛乱的一众主谋却逃之夭夭,一朝两帝之说就此完结。
新帝颁布新法,重振朝纲,大赦天下,同时广纳文武贤才,意平漠北战乱。
一系列的减赋之举让轩辕弥在民间的声望扶摇直上。即使是处于皇城内帷的御书房中,亦能听见外围民众如山的欢呼与拜颂。
外围已平,内乱也已止息,可轩辕弥的胸中却依然憋闷不堪。烦躁地推开面前的军事地图,他舍下了面面相觑的大臣们,独自一人走出了御书房。
耶尔衮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一张黑脸上面无表情。
连车驾都没有安排,轩辕弥只是顺着宫道一路行来。走到暖风阁附近的一处拐角时,从道旁的蔷薇花从中,墓地伸出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来,拽住了他的袍角。
“谁?”轩辕弥一惊。
那手的主人却没有下一步动作,只听见花丛中有微弱的声音低吟:“救……救救我,带我去见圣上……”
命人翻开那处花丛,出现在轩辕弥眼前的,是一个衣衫褴褛浑身伤痕累累的宫女。满面的血污让她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容颜,一双手上,十指指甲全部向后翻卷断裂,甚至有两指上已经露出了白森森的骨茬。
“蓉妃娘娘到。”宦官久违的唱和声响起在暖风阁的上空。
走进暖风阁的蓉妃,右眼的眼皮一直在跳。
自从在暖风阁内发生了劫持事件,琦玉太后对待她的态度,就没有以往那么亲热。具体原因她心知肚明,只是还在一味地装傻罢了。
转过暖风阁的影壁,却赫然发现屋子里并不止一人,连日里流连于御书房不曾宣妃嫔侍寝的轩辕弥也阴沉着脸站在一旁。
心中虽然忐忑,但蓉妃依然堆起一脸的笑,上前盈盈拜倒,“臣妾参见圣上,参见太后……”
“免了!”一身丹凤朝阳倭金凤袍的琦玉太后脸色却不是那么好看,“再让你拜上几拜,恐怕哀家这把老骨头就得提前升天!”
“太后何出此言……”蓉妃还想要强颜欢笑,但是在看见暖风阁后室被宫女们搀扶出来的人影,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蓉妃娘娘……”全身上下敷满药膏,缠满绷带的玥儿只能依稀看出原来的模样,但声音却丝毫未变:“娘娘,枉玥儿跟了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能如此毒辣……”
“当日蓉妃娘娘将奴婢唤到暖风阁后院说是有事交代,不料奴婢刚来,暖风阁便被歹人围住。慌不择路间,娘娘带着奴婢逃进了暖风阁的密道。在密道里躲了半日,娘娘叫奴婢先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可是奴婢刚一转身,便被娘娘从后面打破了头颅,塞进那密室中的一只箱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