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落水的人,都在同一时刻倒抽了一口冷气。
一连渡了七八口气过去,包舒儒又喷出了几口清水,总算是有了呼吸。
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紫藤颓然地瘫倒了下来。
一道冰冷的,有若实质般的目光在她背上刮过,让落汤鸡一样的她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缓慢地扭过头去,落入紫藤眼帘的,是一脸冷漠神色,眼中偏偏又燃烧着愤怒烈焰的轩辕弥。
那样混乱的场面,落水的落水,救人的救人,慌张的呼喝声响彻在御书房旁末名湖的湖畔。可是在紫藤的眼中,却只有那个浑身散发着强烈阴霾气息的男人,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来。
危险!
她的身体发出了这样的警告,奈何手脚却不听使唤。此时的她已经处于强弩之末,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毫不怀疑,他的目的是要生生的扼死自己。
“哗啦啦……”
又是一阵破水而出声响起在紫藤身后。
轩辕弥的面上掠过一抹惊愕,眼神从紫藤的身上移开了。
从湖中冲出的,是被紫藤随手搭在木桩上的雪山童姥。
脸色发白、嘴唇发青的雪山童姥看起来也颇为狼狈,但凶戾之色却不减分毫。湖边会出现这么多人显然也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但是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一劈手抓过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四十余岁的文官,一双枯瘦如鸡爪般的掐住了他的脖子。
“救命……圣上救命!”那文官穿着二品大员的衣袍,原本是在湖畔指挥众人救人,没想到却遭此横祸,在童姥的挟持下双腿发软地萎靡在地。
若是劫持了别人,轩辕弥还可以视若无睹。可是这二品大员,偏偏是德妃上官婉儿的父亲上官穹!
“你们都退后!给姥姥我准备一架车马,将我送出这北汉国境,我自然就会放了他。”从周围众人的眼神里,童姥已然看出了手中这个人质的身份,扣在上官穹咽喉上的手指更紧了。
所有的目光,又齐齐转向了轩辕弥,等待他做最后的决定。
这个时候,童姥才注意到瘫坐在轩辕弥脚边的紫藤。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开口喝道:“丫头,你还能走不?过来!”
这句话一出,紫藤不由得一怔。这雪山童姥为人阴险狡诈,偏偏在这时候良心大发记得自己的救命之恩。只是她这么一说,自己的处境恐怕是更加危险。动了动自己的伤腿,她颓然地摇了摇头。
轩辕弥再也没有看紫藤一眼,只是脊背挺得更直,良久,轻轻吁了口气,右手揣进怀中,攀出那一把闪着银光的沙漠之鹰。
再见这柄伤了自己的凶器,雪山童姥的瞳孔逐渐缩小,紧了紧放在上官穹咽喉上的手,她的声音微微出现了一丝颤抖,“你最好别乱来,难道你不想要他的性命了吗?”
“要杀便杀,何必多言!”轩辕弥此话一出,末名湖边的官员们齐齐变色,紫藤也是一愣。轩辕弥不像是昏君,更不像是笨蛋,在文武百官的面前这样罔顾臣子的性命,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难道他自己会不知道?
“你想讹我?”雪山童姥想必也是这个想法,些微的慌乱之后大怒,“我数三声,如果你还不按照我的要求去做,我就先卸下他的一条胳膊。”
“一!”
轩辕弥纹丝未动。
“二!”
轩辕弥的唇角溢出一抹冷笑。
“三……”
雪山童姥话音未落,手下的上官穹倒是抢先一步有了动作。
一手格挡,一手撑地,斜起一脚翻踢童姥的面门。那上官穹的身手纵然算不上是绝世高手,却也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所能拥有的。
童姥的枯手在上官穹的面庞上拉过,却并没抓出一丝血痕,而是直接扯下了一层人皮。
一层惟妙惟肖的人皮面具!
面具后是一张看来不过三十余岁的白净面庞,一双吊梢三角眼里满是乖张狠戾。眼见事情败露,他舍了雪山童姥,直奔人群包围中的轩辕弥而来。
又是一阵不大不小的骚乱。
假扮上官穹的刺客三下两下就被轩辕弥身边的小德子按倒在地,而雪山童姥也趁着这稍纵即逝之机,拔起身形掠向御书房外的宫墙。
“咔嗒……”
清脆的声响在众人被吓呆的刹那间是那样的清晰。
他竟然会装子弹?
紫藤的眼中闪过一抹惊奇。
意想之中的子弹并没有从枪口中呼啸而出,但见跃至半空中的雪山童姥,身形却一个趔趄,一个倒栽葱坠落了下来。
不知从何处现身的耶尔衮牢牢按住了她。
这样的情形,在北汉王朝今后的历史上,形成了一个著名的典故:“惊贡之姥”,原意是指被贡枪吓的从半空中跌落的雪山童姥。但民间并没有几个人见过贡枪这种奇形的物什,经过了几百年的沉淀之后,终于形成了“惊弓之鸟”的故事和传说。
一枪“击落”了半空中的雪山童姥,不仅是紫藤目瞪口呆,就连轩辕弥自己也睁大了眼睛。他更加珍惜地将沙漠之鹰收在怀里,深深叹了口气。
“小包啊,人算果真不如天算呢!”轩辕弥的语气与其说是在与昏迷不醒的包舒儒对话,不如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你我定下这天衣无缝的计划,没想到却出了这么多的意外,看来上天都在跟朕作对呢!”
“不过,天作对又怎样?”话锋一转,轩辕弥张狂地大笑起来,狭长的眉眼间尽显嗜血的光芒,“朕的江山,绝对不允许他人染指。朕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那些乱臣贼子依然执迷不悟,也怪不得朕心狠手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