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压压的乌孙人从四周冒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但又并不敢靠近,毕竟在祁连山中,乌孙人显然比匈奴人更占优势。
迦昱靡有些懊恼,或许他应该早些发现才对,残暴的匈奴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败退,只是在祁连开战,对他们来说并不占优势,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完全忽略了匈奴人会选择埋伏在祁连的可能。
但即便如此,这些匈奴人只要发起狠来,也足够让被困在峡谷中间的乌孙大军受到惨重的折损。
原本就好胜心强的乌孙将士们见到了这么多的匈奴人冒了出来,顿时也开始骚动起来。
既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迦昱靡紧皱着的眉缓缓地舒展开来,整个人反倒都放松下来了,他微微眯了眯眼睛自己那双狭长的桃花眼,笑了起来,这一笑,当真是风流倜傥,比桃花还美上三分,但说出口的话却是那样气势凛凛,振奋人心:“所有我乌孙的子民听令!匈奴狗既然自己送上门了,兄弟们便不必费劲找他们出来。妄图虏我乌孙公主,辱我乌孙颜面,觊觎我乌孙疆土,乌孙的勇士们,还等什么,拔出你们的佩刀,砍下匈奴狗的头颅,为乌孙而战!”
“为乌孙而战!为乌孙而战!为乌孙而战!”
一声一声的呼喊声像巨浪一样盖了过去,整座峡谷都在重复回响着,惊天动地!
“杀呀!”
黑压压的匈奴人从两侧冲了下来,雀跃欲试的乌孙将士也纷纷拔出了刀冲了上去,黑色和红色两股浪潮厮杀到了一起,场面壮观无比,狭小的山道眨眼间就已经躺满了数不胜数的尸体。
一道高峰之上,一抹纤尘不染的白色身影静静地坐在那,他英俊的面容上是一片淡漠,漆黑的瞳仁倒影这狭道之中厮杀的两军将士。山风夹道,卷起他垂坠而下的宽大衣摆,美丽的黑发也随着腾起又垂坠,而他始终神情不变,温润又漠然,如遗世而独立的神仙,却又冷漠得让人有一丝心寒。
“殿下,您果然料事如神。乌孙迦昱靡果然来了!”站在容祁身侧的是堪言,堪言看着底下厮杀得正激烈的场面,浑身热血都在往上涌,恨不得也能拔出自己的刀下去杀两把。
“自古两国交锋,皆踩踏万丈白骨。”容祁淡淡挑唇,似乎笑了笑,但墨玉一般的眼底却始终沉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起伏,嘴角的那抹笑,反倒多了一丝怜悯。
堪言正兴奋,激动得很:“那个叫迦昱靡的家伙,还真有两下子!杀得漂亮!老子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值得交手的人了,没想到还是个年轻人!乌孙昆莫那老头还真生了个好儿子!可惜了可惜了,这么个人,今天就要有去无回了!这家伙要不是乌孙皇子,我堪言非和他拜个把子不可!”
就在此时,一匹烈性极强的高大黑马忽然莽莽撞撞地从狭道狭口冲来,马上的人几乎被甩得在半空中乱飞,此人正是玉蛮!
玉蛮吓得脸都铁青了,整个屁股已经离了马背,只能靠着死死揪住马儿脖子上的鬃毛才勉强让自己没有被甩下去。那匹马马背上没有上鞍,加之又被玉蛮揪着鬃毛,疼得到处乱撞,只恨不得把背上的那个野蛮人甩下去才好,马越冲,玉蛮就揪得越紧,揪得越紧,那匹马就疼得更加横冲直撞,一路上甚至都把两侧岩壁的数干撞得都尽数折断。
“哇啊!不要甩不要甩!唔!啊啊啊!我要掉下去了!啊!疼疼疼疼疼!呜!啊!”
“嘶……”
一人一马横冲直撞而来,惊恐的尖叫声和马儿痛苦的嘶吼声忽然之间夹杂在了惊天动地的厮杀声中,偶尔断飞的刀身惊险地从玉蛮脑袋顶擦过,所经之处随时可以看见有人断胳膊断脑袋地倒下扔飞,一片血腥。
容祁忽然面色一变,一直淡漠得毫无焦距的目光忽然一凝,集中在了那道在马背上横冲直撞的莽撞身影之上。
容祁心念一动,掌心忽然用力,身子也微微挺起,似乎想要运气从这么高的地方飞掠而下,将那鲁莽的丫头从发狂的马背上捞下来。幸亏及时发现容祁意图的堪言铁青着脸阻止了他,气得都忘了尊卑之分:“殿下!你不要命了!下面是刀剑无言啊!况且你还……”
堪言忽然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硬生生地把后面未说出口的“有腿疾”三个字给咽了回去,一时有些无措。
容祁一心一意只紧张地望着那道让他操心的小身影,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堪言的话。而此时的玉蛮却在厮杀的人群之中看到了那道意气风发的年轻身影,原本被吓得铁青的脸上忽然欣喜地露出了生动无比的表情:“昱哥……迦昱!迦昱!”
刀起,腥臭的血水溅到了迦昱脸上,他有些不耐烦地抹了一把脸,陡然之间却恍惚听到了玉蛮清脆又焦急的声音,迦昱靡顿了顿,脸上有一股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即是欣喜,狂烈的欣喜取代了他年轻桀骜的面庞上盛满的怒气和不耐烦,转过身来,便见到驾着马朝自己这个方向奔来的玉蛮。
显然玉蛮的马术生疏得很,生疏得连那匹马都不愿意听玉蛮的使唤,恨不得能够把她甩得越惨越好。
“危险!”
迦昱靡脸上扬起的笑也因为差点跌下马的玉蛮而消失无踪,大呼了一声,玉蛮已经“啊啊啊”惊慌失措地大声叫着从半空中飞降而来。
是的,是飞降,马儿踏石跃起,直接在半空中把玉蛮给甩了出去,玉蛮手里仍抓着好几缕棕色的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