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忙不忙。道士你尚未修成正果,和尚我尚不敢擅自西去。”和尚依旧笑呵呵地:“阿弥陀佛,照和尚我说,那些无用的东西你就不该逼着阿蛮看。”
“如何是无用的东西?书中自有礼义廉耻,不学无术,不知廉耻,与山野莽夫又有何区别。古来圣贤多勤勉,书中自有黄金屋……”道士眼睛一瞪,紧紧拽着玉蛮的衣领不准她朝和尚扑过去。
“非也非也,山野莽夫不识黄金屋,不认颜如玉,心中之坦荡,心性之良善,不亚于人也。历来贪官污吏,奸邪小人,何人不曾吟过礼义廉耻?阿弥陀佛,众生平等,一花便是一世界,书中再详尽,详尽不过世事万千,人生百态。”和尚越说越欢畅,听得玉蛮直眼睛发亮地点头。
“阿蛮,回后林竹屋中看书去!”道士把玉蛮一推,开始掳袖子。
玉蛮讷讷地缩了缩脖子,飞快地带着狼兄跑了,阿爹与和尚爷爷斗法,躲避不及必会遭殃。
“臭道士,如此阴险,枉称知礼人,阿弥陀佛!”身后传来和尚爷爷痛心疾首的斥责声。
“死和尚不死贫道。”然后是阿爹笑吟吟的声音。
玉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跑得更快了,狼兄十分识相,跑得竟比玉蛮还快。
后林是道士练丹藏书的地方,玉蛮跑到后林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了,可一想到昱哥哥送她的信物还在阿爹手中,玉蛮就一脸苦相地耷拉着脑袋蹲了下来,在地上打滚:“啊!小人!阿爹是小人!”
当年年幼,她印象中的昱哥哥只余一身白衣翩翩,像仙人一般从半空中飞来,瀑布长流,细水涓涓,她小小的身子忽然被捞起,然后视野里就只余下那白花花的一片,早已惊煞了她。
是的,昱哥哥的模样在她的脑中早已模糊了,可那不染纤尘的白与那让她恍然觉得沙漠都要开花的嘴角的笑,却好像昨日才发生,记忆犹新。
阿爹把她的匕首没收了,如果她眼拙,认不出昱哥哥,没了匕首,昱哥哥要如何认出她呢?
好烦恼呀,好烦恼!
玉蛮烦着烦着,便觉得肚子饿了,阿爹原本买了肉回来要她做饭吃,不料自己却忙着与和尚爷爷斗法,还将她赶到了后林来,连她还饿着肚子都忘了,真是不称职的阿爹。
玉蛮摸着肚子,一轱辘爬起来,钻进了道士的练丹房。
听说汉人的皇帝不好好当皇帝,成天命人寻仙问药,汉家方士就开始崇尚练丹成仙,阿爹是道士,自然也来这一套。
玉蛮想着,阿爹虽然不喜那些方士阿谀奉承皇家那一套,但练丹的本事应该不小,总能找到一些吃了肚子不会饿,或者让她睡一觉就能把那些讨厌的书都记住的好东西。
“狼兄,我给你找好吃的!”玉蛮嘻嘻笑着拽着狼兄的尾巴要往丹房里拖,势必要把狼兄也拖下水,要是阿爹责罚起来,也不置于只罚她一个。
狼兄却立即警惕得浑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不屑与玉蛮为伍,尾巴一甩,便优雅地眯起了眼睛走到中间继续晒太阳,任凭玉蛮如何央求它,也都不肯撇过眼看她。
玉蛮沮丧,这些年自己虽然在长高,可小胳膊小腿的,实在不是狼兄的对手,狼兄铁了心不理她,玉蛮无奈,只好悻悻地收回了抓空狼兄尾巴的手,自己一人钻进了阿爹的丹房中。
丹炉没有开火,离阿爹下次闭关还要好些日子呢,玉蛮将丹房上上下下翻找了一遍,也没发现半颗残余的丹药,阿爹练完丹药不是送人了就是干脆卖了,从来不留着一颗半颗的做个纪念。
玉蛮累得气喘吁吁,肚子又饿得雷声大作,此刻又累又饿,不禁有些生气了,狠狠地踹了那阿爹最宝贝的丹炉一脚:“气死了气死了!连你也欺负玉蛮!”
哐当一声……
玉蛮看傻了眼,只见眼前那青铜丹炉鼓起的肚子处忽然硬生生碎了一个窟窿出来,那窟窿正是方才玉蛮踢的。
“唔……”玉蛮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惊诧于这丹炉的不结实,傻乎乎地眨了眨眼睛,愣了好半会才惊觉大事不妙,自己闯祸了,竟然把阿爹的丹炉给踢坏了。
“阿弥陀佛,有因皆有果,小阿蛮不必太过忧心。”
身后忽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原来是和尚从前院过来了,玉蛮就像看到救星一般,哇地一声连忙扑进了和尚大大的肚子前:“完蛋了完蛋了,和尚爷爷,玉蛮闯祸了,怎么办怎么办?”
和尚满脸慈爱地点了点头,摸了摸玉蛮乱糟糟的头发:“几月不见,阿蛮好脚力!该夸,该夸,为何反倒闷闷不乐?”
“可是玉蛮把阿爹的丹炉踢破了……”玉蛮讷讷地缩了缩脑袋,怎么觉得阿爹的东西被自己弄坏了,和尚爷爷反倒有些高兴?
和尚拨弄了下佛主,一脸我佛慈悲:“世事因果循环,既是有因,必然有果,即使今日不是阿蛮你踢出了那一脚,这炉子迟早也要承受这个果,阿蛮你只是恰好踢了这一脚,世事却早已注定,这又如何会怪罪到你头上?”
“因?什么是因?”玉蛮听得晕乎乎的,阿爹总是喜欢逼她看一些之乎者也,她看不懂,和尚爷爷总是和她说一些因果循环,她也听不懂。
“因啊……”和尚高深莫测地念了句佛号:“因就是你阿爹穷困潦倒,这丹炉早已用了几十年,能不坏吗?”
“真的?”玉蛮眼睛一亮,好像被和尚这么一说,这炉子坏掉就真的跟她无关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