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蛮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盯着帐顶,似乎这才察觉到自己正死死拽着别人的手不放,玉蛮歪过脑袋,漆黑的眼睛像个好奇的孩子,一闪一闪地看着此刻正坐在自己身旁的男子,垂落的黑发半掩之下是一张深邃俊美的容颜,难道他就这么坐在这坐了一夜吗?
阳光从帐外半掀的帘子渗透进来,撒落在自己和他身上,玉蛮满眼冒问号,完全想不起来在这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呢,他是……
“啊!”玉蛮忽然惊叫了一声,似乎这才从刚才的半睡半醒中清醒过来,咋咋呼呼地跳了起来,生怕自己是在梦里,一不小心就要被打回残酷的现实一般,如狼似虎地扑了过去,直接跳到了容祁腿上坐了下来,两只胳膊紧紧地搂住了容祁的脖子,哇地一下委屈地啜泣起来:“是你是你!我以为你没有听到我在叫你!呜!玉蛮好高兴好高兴!”
这个早晨,一身疲倦的容祁就是被这阵尖叫嚎啕给闹醒了的,身下笨重的轮椅都因为玉蛮这一虎扑而向后歪歪斜斜晃了好几步,容祁睁开那双墨玉一样的眼睛,眼眸中闪过了一瞬的惊讶,遂而立即苦笑连连,一手急急忙忙地圈住了胡乱蹦过来的玉蛮,一手立即扣上轮椅扶手,暗中使劲,才让两人带椅一起稳住了身形。
“你还是这样毛毛躁躁。”容祁的嘴边浮上一层淡淡的笑意,墨眸好似被一层神秘的东西覆住,少了几分平日的清冷,多了几分少见的宠溺。
玉蛮直起身子,脸上更像一只小花猫了,她胡乱用脏兮兮的袖子抹了一把脸,看着容祁原本应该不染纤尘的淡色衣袍上竟然是一团黑一团皱的,显然就是自己的杰作,玉蛮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挠了挠脑袋,傻笑道:“玉蛮在梦里也总犯错啊……”
“不是梦。”容祁的眼神暗了暗,随即释然一笑:“以后不会再有人用那些东西锁住你,也不会再有人让你饿肚子。”
玉蛮眨了眨眼睛,一脸困惑:“不是在做梦吗?”
“傻玉蛮。”容祁笑了:“不是梦,一切都过去了。”
“真的吗?”玉蛮神色恍惚,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好半天才敢确定自己真的没有被锁住,也没有残酷的烈日暴晒着她,见到容祁最初的放肆也渐渐演变为了几分不好意思:“我好饿啊……”
容祁好脾气地拍了拍玉蛮的背,命人将食物送了进来,玉蛮见了食物,总算老实地从容祁身上跳了下去,蹦到桌前狼吞虎咽了起来。
这样粗鲁的吃相,却让看的人也莫名地心情愉悦了起来,是今日的太阳和往日的不同吗,这个清晨,竟连空气也变得让人轻松了起来。
填饱了肚子,玉蛮抹了抹嘴,目光转向正淡然坐在那看着她的容祁,不由得脸一红,有些扭捏地低下头来:“我叫玉蛮……”
“我知道。”容祁淡淡点头,即使是那样坐在那,神色疲倦,可依旧浑然天成一股淑人君子的温润淡雅。
“你知道?”玉蛮眨了眨眼睛:“阿爹说,救了自己的就是恩人,君子以知恩图报,恩人……”
看着玉蛮如此生硬地咬文嚼字,在自己面前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容祁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竟有一瞬的落寞:“唤我容祁便好。”
玉蛮仍是不敢放肆,拘谨地点了点头:“是你救了我吗?你也是匈奴人吗?”
“我是。”
“那……”玉蛮揪了揪自己的衣服:“匈奴真的说话不算话,说要与乌孙联姻,可是又背弃诺言了吗?”
容祁神色不变,甚至没有半分闪避:“是。”
“那……”玉蛮忽然有些紧张地看向容祁:“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不是坏人,对不对?”
容祁静静地为自己倒了杯水:“傻丫头,人的世界很复杂,不是只有好人和坏人。匈奴背弃了盟约,是不义,但我是匈奴的子民,无论如何,必须永远守护着它。”
玉蛮听不懂,更加不明白既然匈奴不义,容祁为什么又要站在它这边呢?
摇了摇头,玉蛮有些沮丧了:“谢谢你救了我,现在我要走了。”
容祁神色未变,只是那双瞳仁幽深,幽深得让玉蛮竟然有些不敢直视了。
玉蛮气呼呼地别过脑袋:“你救了我,是我的恩人,可是你又要帮那个坏蛋!他欺负银翘!连手铐都不敢给我解开!他一定是害怕自己打不过我!我要和他光明正大地打一架,救回银翘!银翘处处都想着保护我,我也要保护她!”
“你真的想救你的公主?”容祁的语气依旧平静,甚至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玉蛮别着脑袋,不语,心里的委屈连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可是他说的也没错啊,就像阿爹经常告诫自己,她是汉人,如果大汉也做错了事,难道自己也要讨厌自己的国家吗?
玉蛮不答,容祁定定地看着这个正在闹脾气的小丫头,自然知道她心里在怨他,他无法与玉蛮解释国家之利,也不愿单纯的她涉入太多这些人和人之间的尔虞我诈:“即使你打赢了单于,你可知道你的公主在哪?可有把握在众多兵马之中安然无恙地带走她?”
玉蛮撅起嘴,像个犯错的小孩,可是又倔强地不肯承认错误。
容祁终是神色一柔,转动轮椅来到玉蛮身旁,揉了揉玉蛮的脑袋:“傻丫头,若是你真的想要救乌孙公主,我自然会帮你。但是你能否答应我一个条件,就当作是我帮助你的报酬,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