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弘桑将军那样神经百战的老将,又是匈奴第一勇士,要他屈居于一个身坐轮椅的残疾之人之下,的确是难为他。只是老将毕竟是老将,自有长辈的风度,纵使心中再有不屑,容祁到底是容祁,身份尊贵的十三殿下,弘桑将军仍然克尽尊卑之序,亲自来迎。
辽阔的草原之上,这批装备黑色战甲铁骑宝马的军队显得是那样威风,这是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虽只有数十人,但也足以从他们身上看到弘桑将军所统率的整支大军是如何的骁勇善战。
为首的一匹高头大马之上,是一名年约半百的老将,一身战甲,虽上了年纪,但举手投足之间,依然雄姿英发,锐利的一双眼丝毫没有半点老态,依旧气势迫人,此人正是弘桑。
弘桑抬手,这支前来迎容祁的军队停了下来,旌旗飘扬,那一名名将士纷纷下马,身姿英挺,站得笔直。
容祁淡笑,堪言站在容祁的轮椅旁,见到了弘桑将军,就是平日最蛮横的堪言也忽然有些肃然起敬起来,两双眼睛都在发光。
弘桑率先上前,径直走到容祁面前,弯腰俯身,一只手抵于左胸前行礼:“末将参见殿下。”
随着弘桑的声音落下,他身后那些挺立的将士也纷纷俯身行礼,面上并无半分不敬之色,却也不卑不亢。
“弘桑将军一路辛劳。”容祁的脸上是若有似无,温文尔雅的浅笑,苍白的脸色略显病态,不过那气韵天成的风度,硬是比任何一位身子健全的贵族子弟多出了一份从容不迫的大气。
“日后殿下将统率末将及大军,殿下安危,末将自当上心,为此亲自来迎殿下回驻军。”弘桑依旧一脸严肃,不苟言笑,说话也是一板一眼,态度却恭敬有礼,可见平日也当时治军严谨,赏罚分明。
“容祁!容祁!”
就在此时,一阵清脆的喊声忽然在这个严肃的场合响起,显得有些突兀,就连弘桑这样不苟言笑的人都突然皱起了眉,显然没料到容祁殿下身边竟还有这样莽撞聒噪的人,在这样严肃的场合竟敢如此大声喧哗,更有甚者,竟是直呼殿下名讳,成何体统?
那咋咋呼呼直嚷嚷着容祁名讳的正是笨手笨脚朝容祁奔来的玉蛮,玉蛮虽然跑得飞快,却每一步都看得人胆战心惊,好像随时可能拌倒自己的脚摔倒一般,但偏偏这一路跑下来,还真一次也没摔着。
玉蛮的身后,是那两名侍奉玉蛮更衣的侍女,令她们没有想到的是,玉蛮看起来小胳膊小腿的,体力却是惊人,跑得也是飞快,简直像一头蛮牛,衣服才刚给她穿好,就跟撒欢的蛮牛似的冲了出去,她们想拦都拦不住,追出来才发现根本追不上她,反倒把自己跑得够呛。
玉蛮身上穿了一套小侍从的衣服,乱糟糟的头发也被老老实实地抓到了脑后,好不容易擦干净了一些的小脸总算露出了本来的面目,那一身小侍从的衣服对她来说似乎还是太大了,穿起来松松垮垮的,跑起来更是好像随时可以踩到脚。
也许是日头太毒辣了,也许是跑得太快了,玉蛮整张脸跑得通红通红的,满头是汗,见了容祁,不仅没有慢下速度,反而越跑越快了,边喊着“容祁容祁”边奔了过来。
容祁原本平静淡漠的墨眸里忽然闪过了一丝宠腻,他转过了轮椅,侧过身看向飞奔而来的玉蛮,虽还是这样莽莽撞撞,可只要她一出现,竟让他的心情也莫名地跟着变得愉悦了起来。
玉蛮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这才看到了一阵凉风拂面,肃穆的军队和弘桑那摄人的气场让玉蛮一下子胆怯了起来,察觉到情况的不对劲,玉蛮不禁睁大了眼睛无辜地缩了缩脑袋,嗓门也没刚才大了,缩了缩脑袋往容祁身后躲去,怯怯地低下了头:“容……容祁……”
“哼!”容祁身旁的堪言见了玉蛮也不由得哼了一声,怪她给殿下丢了脸。
容祁却是丝毫不在意,只是安抚性地揉了揉玉蛮的脑袋,嘴角噙了一丝笑:“这样穿倒挺适合你。”
“真的吗?”玉蛮被容祁这么一安抚,好像找到了靠山,完全不理弘桑可怕的气场和堪言的哼哼声,只欢快地眨巴着眼睛,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嗯。”容祁笑了,玉蛮这么一打扮,还真像一个小侍从,这丫头本就活泼好动,性子也大大咧咧,十足的小男孩子。
容祁身上那如风般飘渺,如云般离散的宁静气息让玉蛮感到心安,好像两人早已相识一般,一点也不像两人才刚认识不久的样子,在他面前,玉蛮也不自觉地孩子气起来,兴奋的眼睛一闪一闪的:“为什么我要穿成这样呢?和那个很丑很丑的大块头一样?那我也有他那样的铠甲吗?我们要去哪?我们是要去救银翘吗?”
“我?”堪言见这个小丫头手指指向了自己,不由得黑了脸,差点跳了起来:“很丑很丑的大块头?”
“驻军不允女子进入,你这样打扮可图个方便。”容祁低下头与玉蛮低语,馨香的气息喷洒在玉蛮的脸颊,玉蛮忽然间面红耳赤起来,容祁的目光扫过玉蛮熏红的脸颊,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温柔的笑:“至于铠甲……若你喜欢,他日我可让人为你打造一副。”
“真的吗?”玉蛮欣喜地咧着嘴笑了起来,但随即脸上便露出了为难的神色:“驻军在哪?很远吗?可是每个人都要骑马吗?我不会骑马……”
玉蛮话音落地,堪言的脸色立即变得难看了起来,诚惶诚恐地不敢去看容祁殿下的表情,就连不苟言笑的弘桑听了玉蛮这话,面色也忽然有些古怪,四周一片寂静,仿佛就连空气也忘了流通,压抑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