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天一轩,里头格外安静。洒扫婆子正打扫着,尉迟风携着二奶奶迎了出来,两人虽是笑着,但看两人神色不济,面有戚戚然。
尉迟风冷眼扫了下尉迟的后背,那背上缠绕着一圈白素菱,看那伤口不浅。他握紧双拳,他恨!他的官路本一片通达,就因那夜郎王,为何又与端木念青有关!他不动声色将胸腔里沸腾地几乎喷薄而出的怒气收了起来,笑看念青,“看嫂子也是命大的,遇到夜郎王也能安然无恙。”
尉迟烨轻轻一笑,“自是你嫂子有福气,这福气也不是谁都能有的。”从那一次夜郎王之祸后,他几乎寸步不离看着她。
念青嗔笑,眼眸不经意一扫,看到一双紧紧盯着自己的双眼,那人迅速隐到柱子后,绕是看得不清楚,那纤细的袅袅婷婷的身影依旧落入她的脑海。
四人走了进去,尉迟风面上的笑矜持不了多久,二奶奶似乎还想着什么,气氛沉寂了不少。
念青看了眼那柱子后的人,又停住了嘴,笑着说道:“这两日老太君送了不少补品到我那,我想着一人吃不完,正准备送一些到尤姨娘这来呢。”
二奶奶一听这话,面色就素了下来。冷冷回道:“不用了!”
芙儿笑着看向念青,眼珠子一转,便开口,“一直以为老太君最疼二奶奶,不怎么待见夫人。今日方知是我等都想错了。”
尉迟转起太极球,那黑曜石般双眼柔波一转,嘴角勾了勾。
尉迟风和二奶奶听这话不由得胡思乱想了起来。老人家从来图的就是安享晚年,如今自己是不得势了,娘自然把重心偏向二哥。
二奶奶握紧拳头,她恨透了这府上的虚与委蛇,半晌,她重重呼出一口气。拳头也松了开来,不会太久的,她盯着念青,那双眸子只一眨,双眼焕发出志得意满的笑。
虽是低着头,念青却是将二奶奶的动作看了个透彻,她挑了挑眉,对着一言不发的尉迟风说道:“小叔今日有何要事?”
尉迟风眯起眼,好一会儿才看向尉迟烨,“你我还是不是兄弟?”
瓷杯放下,只轻轻一砰,却听得人一阵唏嘘。绕是念青也有些惊讶地看向尉迟风,这话似乎根本不适合由他发问。她伸手握了握尉迟那因重重抓住扶手而青筋毕现的手。
“自然是。”尉迟回道。他仰头举起酒杯,猛地一口灌了进去。佳酿从他火焰般的唇下滑落,停留在微微吐出的喉结上。尉迟凝起眉头盯着尉迟风,等着他说出下文。
“好一个兄弟!你对宰相下手的时候可有想过我?我一辈子汲汲营营,所图为何?你不愿帮我,我求宰相帮我,我好不容易顺了,你又参进来一脚!”最后这一句,尉迟风几乎是吼出来,震地芙儿等人都后退了一步。
尉迟烨静静地看着他,看着尉迟风歇斯底里,看着尉迟风两眼充血,他缓缓开口,“便为了此,我被人砍伤,你就不愿来看我?”
尉迟风一噎,四目相对,他冷冷道:“你应得的!”
念青深吸一口气,她压在心底的暴脾气顿时轰了上来,没想到尉迟风已经恨到如斯之地。红唇一启,“联络夜郎王的人是你吧。”
尉迟风冷眼扫过去,嘴唇却抿得死紧,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现在夜郎王已死,死无对证!
对上他冷漠的侥幸的眼神,念青笑出声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做了便是做了,现在皇上在肃清宰相的爪牙,你说若我相公不顾及兄弟情义,你不过就是阶下囚而已。”
二奶奶听得一震,身子一晃,她跑到面色顿变的尉迟风面前,却是歇斯底里叫着,“出去,都给我滚!”本以为侯爷还顾念三分情义,帮着相公跟进一步,不想还挖出了这事。
尉迟却是冷冷盯了眼二奶奶,那眼神如寒芒从剑锋出,直逼得二奶奶打了个寒战,生生低下头才转过头来。
他转头看向尉迟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回头打横抱起念青,就在他们以为侯爷转身就邀走的时候,他的脚步一顿,低声开口,“风,你要什么你我二人心知肚明。明日,你就出府单过吧,我会派人帮你把东西收拾好。”
什么?出府单过!
一时盛气凌人的尉迟风浑身一僵,看着尉迟烨冷漠的背影,他的咆哮梗塞在喉咙里直到人走远了,才重重一声怒吼!
柱子后的人慢慢走了出来,望着安平侯夫妇的目光如剑。此时,她看着那怒火滔天的相公,竟是鄙夷地瞪了一眼。这才施施然上前,跪拜道:“相公,还请让妾去一趟城西。人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为相公,妾愿意一试。”
尤姨娘这话落地,尉迟风点了点头,示意她走后,便对着二奶奶说道:“快去找你爹问问。”
二奶奶见尤姨娘一走,心下就是咯噔,这会儿便听了尉迟风这话带上柳絮就出门去了。
尉迟风寻思了会儿,举步去了佳年苑。
尤姨娘在红铜的小心搀扶下来到了城西。一个六品官员的家门虽比不得宰相府豪奢,但比一般平头百姓,已实属豪宅。然而,岳府的气氛却是极为萧条。
一堵刷地极白的墙上挂着几株枯萎的萧条的枝叶,门前假山下一池只容得下半张床大小,当尤姨娘尤门童带进去的那一刻看到的就是迎面而来的灰尘,处处呈现出的不过是一层灰败景色。
尤姨娘眼眸微微一低,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好一会儿才问身后的门童,“这洒扫的婆子怎得不好好清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