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人骨念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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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4.铁棒喇嘛

事实证明了,我的挣扎没有起到什么成效,真的有光天化日之下打劫出家人的恶徒!从尼玛家里出来以后,我空空如也的荷包就是这个惨不忍睹的事实。

事实也证明了,没钱了风吹到身上都觉得特别的凉。在回寺院的路上,我使劲裹了裹袈裟,把两只手臂都埋到披衣里面。然后开始抱怨道:“唉,现在的年轻人啊。尼玛你这当哥哥的也不管管,你妹妹要离家出走唉!你说都不说一句,还对她进行经援。你应该对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用你自身的具体事例来说服她,让她明白离家出走是不科学的。你倒好,一句话也不说。一句话也不说就罢了,你怎么眼睁睁看着她夺走了我们的钱。我的钱哪!老天爷啊!你把钱还给我。”一说到钱我不由得悲从中来。

尼玛瞪大眼睛看着我,一本正经的说:“有什么不科学的,老鹰怎么能够一辈子躲在巢穴中?出去闯闯也好的。我不是就出去闯过吗?”

很长时间以来,我都已经下意识的把尼玛当成了一个中规中距的僧人了。早已淡忘了他离家出走这档子事儿。可不是吗?说到离家出走,他可以家里的榜样。要不是当年离家出走,也不会认识我了。卓玛也只不过就是有样学样罢了。

不过我还是不认为这是一种正确的行为,于是反驳道:“你离家出走是遇见我这么个乐善好施的善长仁翁。现在社会多么复杂啊?你以为每一个房东都像我这么善良友好?这么不斤斤计较的房东不是每天都可以碰见的哩!”

尼玛歪着头,斜眼看着我说:“你不斤斤计较?我是听错了吗?善良友好这么美好的词在你身上不适用吧?”

我涨红了脸反驳道:“我不善良友好,你善良友好?别跟我装大尾巴狼,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的一清二楚:别以为你穿个袈裟就是好人了,你本质上就是一枚奸商,奸商!”

“你也一样,上次我还发现你偷喝供奉用的鏘酒呢!”

回寺院的小道上,一路上洒下了我和尼玛活佛互揭隐私的点点证据和阵阵笑声。唉,不晓得有没有被人听见。如果是那样的话,太有损形象了。

尼玛的家里是安静下来了。长辈们很高兴家庭会议达成了共识,而小辈们却怀揣了一个共同的秘密。或有或无的,大家都在准备着。

寺院里面的生活也是平静的,没有发生什么大变化。我整理的那本关于伏藏师列绕多杰的故事书,也已经完稿了。当然只选用了光辉的一面形象。那些负面的故事,一概没有采用。活佛看过以后,只是一笑置之。不过该书竟然受到了寺里面其他汉族修行人的欢迎。我把稿子的COPY出借给一个相熟的汉僧,之后过了很长时间才回到我手中。问起经历,却是游遍了整个汉人僧院的(寺院位于川藏之间康区,很多汉人来此地修行。因此专门设有甲巴扎仓,即汉人僧院。说是僧院,其实是建制,僧人们也是混居在山坡上的寮房区。只是有一间专门的汉人经堂,供日常修行上课用)。很多汉族僧人甚至自己抄写了一份。令我大感惊奇的是,经过这么多人的手,书本依然保持清洁,连边角也没有任何损坏卷曲。原来无论汉藏,僧人们自古以来都有尊重字纸的传统。但凡书本,都加意爱护。因此,各大寺院里面才会有流传数百年甚至千年以上的古老经卷。

谁知道就是这本传阅在汉僧之间的故事集,却惹来了一个人的不满。

这个人就是寺院铁棒喇嘛。所谓铁棒喇嘛,是汉语的俗称。这是寺院中重要的僧官,一般寺院中设一到两名。他的官职叫做格斯贵。藏族都尊称他为“协啊”。这个喇嘛负责纠察僧众日常生活,可以说在寺院内的一切活动都在他的纠察范围以内。甚至在经堂念经坐的座位,都要由他安排,不经过他的同意不可以随意调换。过堂念经时,所有人都要脱鞋子进殿,唯有铁棒喇嘛是穿靴子进殿。手持铁棒一行行的检视僧众。别说是打瞌睡,就算是念错了经文被他发现了也要挨一铁棒。下了堂以后,铁棒喇嘛还会巡视寺院,纠察任何不良行为。就算是走得快一点或是情绪活泼一点,被铁棒喇嘛看见了也是要被呵斥的。简单的说,这个僧官就相当于学校里面的政教主任+训导主任+舍监老师的集合体。所有的僧人都很害怕他。

在法会的时候,铁棒喇嘛还是走在僧侣行列最前面的人。我曾经看过一个小寺院的法会,由于那小寺院人少,没有铁棒喇嘛。在法会时候,就由一个小僧人手举一根铁棍,铁棍上面缠上白色的哈达,顶上挂了一顶僧人在法会时候戴的,像刷子一样的尖帽。以此来代表铁棒喇嘛站在队伍的前面。

我们宁玛巴的寺院,在铁棒喇嘛的人选上和格鲁巴有些不同。格鲁巴一般都是选用陀陀喇嘛,也就是杂役僧或是僧兵。身形巨大,气力惊人。原因是格鲁巴长期执掌政权,他们的铁棒僧有时候需要负责城市的治安工作。而宁玛的寺院,通常选用持戒严谨,德行较高的年长僧人担任。这样有助于以身作则,纠察僧众中违纪违戒的情况。我们的铁棒喇嘛就是一位四十来岁的德庆喇嘛。他身材高大,戒律严谨。是一个很威严但是很谦逊的僧人。

德庆喇嘛平时很少能够管教我,因为我通常不去参加早堂。在寮房区,我们住的也是活佛专门的小院子。铁棒喇嘛一般很少纠察活佛的院子。因此这个人我比较少见到他。少见面不代表不认识,对于这个跺跺脚全寺院都会颤抖的人物,我还是很敬畏的。每次看见他,总是笑嘻嘻主动迎上去打招呼,并且按照习俗低头吐舌表示谦卑。他总是微微一笑,合十向我还礼。其他僧人看见他却是躲都不及。

就是这么一个铁棒喇嘛,这一天却气势汹汹的来到了我住的小院子。他把随身的铁棒往地上重重的一砸,然后虎着脸鼻子喷气站在院子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