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一个人只需要一瞬间的时间,
并非相处的越长。
雨辰真真正正读懂爸爸是在十六岁那年的换校风波;在那之前,她一直认为爸爸是和她一样,特立独行,不食人间烟火的。
戊雨辰的爸爸戊戌是个工程师,年轻时曾经用了半分钟搞定学校停滞半个月之久的大型印刷机。他和雨辰一样有高高的鼻梁,深邃的眼神,只是这种眼神透漏出的是对事业的狂热和一个中年男人必有的责任感,戊戌话不多,他从来不会因为面子问题而委屈自己的嘴,这一点上,雨辰一直认为自己很好的遗传了父亲,但她没有父亲那么好的技术,所以和父亲那种能在众多闪眼的人物面前平静地指点江山的豪情相比,雨辰显得要圆滑了一些,因为她要在这个圈子里活下去,就不能得罪所有的人,她没有资本,她的资本是夜游,是和那些别人看不见的小咬,魂魄打交道,是和孤独做朋友;可是,她还是被同学们以莫须有的状告而接到了校长的邀请。
有她在总是觉得附近有鬼似的,同班的一个女生已经病重不敢来上学了。
类似这种无聊却能让仁慈的校长皱眉头的小纸条不胜枚举,而且不仅仅是某个人的恶作剧。
从来到这里到现在,雨辰一直把心放得低低的,只是这次,她有些委屈极了,第一次偷偷打电话给了爸爸,她从不把心事告诉妈妈,因为妈妈除了哭和担心,并不能让雨辰有一个解决问题的爸爸,然而爸爸不一样,他总是能用一句话拨云见日,让雨辰眼前一亮。
雨辰小声说出了自己在学校遇到的事情后,电话这头的戊戌脸上擦出一丝忧虑,和女儿嘱咐了一下之后,便放下手头的工作急匆匆往机场赶去,一个小时候半的时间,雨辰居然就在自己的宿舍楼下面碰到了爸爸,
我没有让你等太久吧,呵呵。戊戌脸上露出足以撼动青春少女的笑容,如果不是因为长期工作而让他眼角留下丝丝鱼尾纹,如果不是因为机器磨钝了他的双手,如果不是因为有了家而总是在穿衣打扮上中庸,那么他绝对会被其他女生用痴痴的目光扼杀。
爸爸!~’雨辰冲了上去,紧紧抱住在她心中犹如泰山般的老爹,久久不肯撒手,
好了,好了,同学们都在看咱们了,雨辰,走,带我见你们校长。
那个时候是上午九点左右的时间,雨辰牵着戊爸爸走在校园里,成了当时整个校园内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很多人都不曾想过,她还可以这么近距离和其他人亲近。
校长没有见到,因为他还没有来,在等待的过程中,雨辰跑到楼下去给爸爸买早点,她知道,爸爸一直有不吃早饭的坏习惯,也因此都四十多岁了还瘦的像模特一般。等她提着食物走上来的时候,发现爸爸正和教导主任交谈着什么,她没有直接走上前,而是躲在了十米开外的柱子后面。
其实我也挺喜欢这孩子的,可说实话,那些学生似乎都不太敢接近你女儿,在这一点上,我觉得还是很有必要提醒你,这孩子小时候是不是有过什么心理阴影?
老师,我虽然不是搞心理学的,不过雨辰的成长环境相当宽松,在家的时候还是家里的笑豆呢。
戊爸爸说的是实话,只不过那是十年前;他无法将雨辰的秘密告诉教导主任,谁也不能。
哎,我也很为难,不过,这次真的不好办了。哦,校长来了!
戊爸爸见到校长后突然变得有那么一些点头哈腰起来,那是雨辰第一次见到爸爸这个样子,他之前没有向任何领导打过哈哈,他曾经对雨辰说,他的背只有在女儿骑在上面的时候才可以弯下来的;在雨辰的记忆里,父亲一直都是玉树临风,走路酷帅的人。
然而今天,他就那么突然地点头哈腰起来,
你就是雨辰的爸爸了?’校长并不是一个摆官架子的人,而且雨辰并不是那种捣蛋鬼,只不过那些接连不断投进他信箱里的’控诉’让他这个校长很是为难。是校长就得问全校着想,从这个角度来看,他没做错决定。
嗯,校长您好,我特地来这里,是想问问我女儿的事情。
’雨辰呢?’校长问了一句,
’哦,校长您稍等一下。’戊爸爸四周望了望,他还不知道女儿干嘛去了,
雨辰静悄悄从柱子后面走过来,直到快碰到了戊爸爸,他才猛然发现了女儿,脸上又露出了笑容,但是这次,那笑容隐藏不住丝丝的焦虑。最初送女儿来这里是有原因的,虽然和戊妈妈相比戊爸爸是个绝对的唯物主义者,可是女儿夜游的症状他比戊妈妈还要清楚。因为他的一次呼喊,夜游的雨辰差点没能再活过来;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戊爸爸只要听到对女儿有好处的方法,就会竭尽全力去实现,而这个地方,听说有可以压抑夜游的,佛语说是’障’的东西。正因为如此,戊爸爸才会把宝贵的女儿送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来。
爸爸,早点,还热的。
雨辰把食物递到戊爸爸面前,眼神清澈得犹如高原上宁静的湖泊,清澈的眼神有很多种,比如说孩童们的眼睛,清澈却流露着调皮、任性、纯真、可爱、好奇……,然后雨辰的眼神,却仿佛能从那里看到一个震人心魄的灵魂。
嗯,待会儿咱们一起吃。戊爸爸拉着雨辰的手腕,走进了校长办公室。
校长坐在摇椅上,正慢悠悠地泡着茶,这次依然是戊爸爸先打的招呼,
你们请坐,不要拘束。
也许是见客太多,校长说这话的时候就像饭店门口的服务员说欢迎光临一般,戊爸爸又显现了刚才雨辰看到的那种点头哈腰的样子,他没有坐下来,而是走到校长办公桌前,因为校长是坐着的,所以这次戊爸爸的背就显得更弯了,
校长,关于我女儿的事情,请您再考虑考虑,雨辰还是个小姑娘,如果就这么让她离开学校,恐怕对她日后的心理健康产生诸多的影响,而且,她一直都很听话也很懂事么,完全符合学校的要求,我想您也一定有办法留住优秀的学生的。
戊爸爸说完,对着雨辰笑了笑,而雨辰却突然有了想哭的感觉,她撒个谎,把食物搁在了校长办公室的茶几上,然后匆匆跑了出去。
洗手间里,气喘吁吁地雨辰低着头,她刚把水龙头拧开,眼泪就不由自主落下来,
爸爸~
她在流泪的心中呼喊着这个名字,她突然发现,昔日里犹如泰山的爸爸,那个小时候被自己当驴骑的爸爸,那个一直英俊迷人的爸爸,会这么一下子就似乎衰老了。她似乎觉得自己要承担起什么来,这种承担是必须的。
回到校长办公室,见父亲正坐在椅子上,低头不语,再一看校长没有在屋里,
爸
雨辰轻轻叫了一声,
哦,回来啦,还在想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呢。
:爸,校长呢?雨辰走过去,紧挨着父亲坐了下来,她看着父亲的侧脸,蓦然发现,父亲的两鬓居然开始有了稀稀疏疏的白发,鼻子又变得酸酸的,
雨辰,爸爸问你,如果现在让你换一个学校,你能适应得好吗?
雨辰愣了一下,她明白自己终究还是要被学校请出去的,一时间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也没有开口,这让戊爸爸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最担心女儿沉默不语。
雨辰,是这样的,校长刚刚和我谈过,他的意思是,你现在在中学生活的话拘束太多,建议你直接转入大学,如果你同意的话,校长可以写推荐信,那个大学也在这个城市,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大学?
走的那天,熊老师早早地在门口等着雨辰,她听说了雨辰要走的消息,这一年来,雨辰带给她的,除了感动,还有信心,她在雨辰的帮助下,改掉了很多的坏习惯,她开始慢慢受到学生的尊敬,她的教学成果越来越好;她的身子也不像以前那么肥硕,她对学生的态度也客观起来。
雨辰。
门口,雨辰和爸爸看到了熊妮老师,雨辰走上前,谢谢你,老师。
熊妮有些很是伤感,要走了,这个善良的孩子。真想让你留下来啊雨辰。熊妮红着眼眶。
我还在这个城市呢,有时间我会回来看老师您的,记住继续减肥喔,饭后不要直接往办公室跑,出去散散步。
雨辰交代完,爸爸载着她离开了这所学校,一年,整整一年,两次抉择。
这个夏天着实有些阴风四起的感觉。
十六岁的年龄,
即将成为华大的一名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