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很轻,窗外的湿气夹杂着田地的味道,丝丝渗入鼻孔,混着屋里的蚊香,总能把回忆拉远,窗外不远处的草丛中,虫虫们开始了诗人般的鸣音,错落有致,不相伯仲。偶尔夹杂着几声细微的蛙鸣还有远处人家的谈笑声,再深深吸上一口这气息,曼妙的夏末之夜,如此的轻浮味道。倘若不穿上衣,只会觉得有蒲扇轻轻摇过身旁,那是一种绝美的享受。
徐麟,过两天新生就来报道,注意这两天要认真检查一下安全状况。保安队长冲对讲机讲过之后,又带着其他人往教学楼走去。
徐麟放下手里的对讲机,继续享受着眼前的平静。
一年前,手里攥着一张站票,并不知道去哪里,徐麟身上的行李少的可怜,当他被列车员赶下火车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身处华市。
并不是所有的巧合都叫巧合,有的时候,是出于无奈。
徐麟山穷水尽昏倒在华市这片他乡之地,也是他命运改变的时候。
之后,他成了华大的一名校内保安。
徐麟,一个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人,一个深深自责自卑的人,如果说他有什么和常人区别的地方,那便是他的生日,他四年才能过一次生日,因为他出生在闰月。
四年一次的生日,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一种记忆中的概念,以往的话妈妈会提醒他的生日,如今,他只知道,新年来了,自己又大了一岁,至于生日,管它呢。
对自己都已经放弃的人,还在乎什么出生吗?!
不可能。
想躲避自己的身影,那么就把自己埋葬,或者,躲进完全的黑暗中去。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满是伤疤的右手摸出脖子里红绳缠绕的坠儿,那是个扁圆的类似铜扣的东西,然而那里面装着的是徐麟妈妈的骨灰。
触摸到那坠儿,徐麟就会想到那天母亲临死的样子,她努力想对他说些什么,然而她努力张着嘴,却没有力气说出话来;老天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而秘密,也就随着徐妈妈的死,埋葬进了尘埃中。
一个从徐麟记事起就卧床不起的妈妈,一个检查不出什么疾病却必须抱着药罐子才能活下去的人,一个总是喊着冷、冷的妈妈。
永远……
徐麟把坠儿塞进衣服里,一年了,好快,快的犹如一眨眼,这里,完全是一个新环境,然而,他的心情为什么还总是沉浸在以往那种苦涩的回忆里?
他的回忆不少,而且都不怎么好,他恨那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爸爸,非常的恨!!
如果,他有一个爸爸,他现在会是怎么样的生活呢?
如果,他的爸爸没离开妈妈,妈妈会不会还容光焕发呢?
如果,
如果……
徐麟听着聒噪的蝉鸣声,突然冷冷地笑了一下,站起身,身上的保安服因为质量的原因响起一阵酥裂的声音。他对着门口的镜子镜子撩起花白的头发;那些头发肆意炫耀着白色,而今,徐麟却一脸平静。
带上帽子,他朝着校园里那几幢刚刚修好的教学楼走去。
不日,新生就要入校了。
独自走在校园那条满是硌脚碎石子儿的路上,徐麟想起一个人来,便不由得打了电话过去,他是必须要打的,因为这个地方,除了工作外,他仅仅只认识他。
那个人叫穆木——徐麟眼中唯一的朋友。
人生不是直线,所以,往往我们某个时间、某个地点,又和某个人相遇、相识……
就算分开很久,
还会再相遇。
同样的,十六岁,雨辰,一年的时间足以让她焕然一新,这不是洋溢之词,她学会更沉默地面对这个世界,然而她还明白,这个世界里,有那么一些人,是朋友。
这一年的时间,雨辰终于还是适应了这个社会,不管她自己怎么想,她有了那些在乎她的人,也有那些她在乎的人,这就足够了。
所以,不能对这个世界放弃,如同世界没有放弃夜游者一样,努力地活下去,而且争取活的更好,雨辰,她能够做到。
每个人,都可以做到,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存在的,也就意味着,这个世界有我们可以繁衍的那片乐土。
找到那片乐土吧!
夜游者,
找到那片乐土吧!
每个人!
每个活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