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德国往事:夏日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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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她眼里含着泪水,被迫仰起头。那个军官一手拿着花名册,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冷森森的目光胶在她的脸,不断上下打量着,眼神猥亵。他突然问她:“美国人?”

“是的。”

“你看上去不像犹太人。”

“我母亲是。”

她此时内心狂乱无比----在奥斯威辛的这两个月中,她基本上把人间所有匪夷所思的可怕故事都听到了。才被押送到奥斯威辛的第一周,那些老囚徒就告诉她们,这里还关押着许多波兰姑娘和苏联女战俘,她们的命运有时候比犹太女人还要凄惨----相貌出众者会遭到强*奸,甚至被送去充当军妓。她听后几乎是神经质地在抽搐了---如果怎么都躲不开死亡的命运,那她决计是无论如何也不要再受任何侮辱和玷污的,于是她当即下了一个孤注一掷的决心。

她们很快就被全部拍照,建立了档案。当女看守问她的国籍时,她承认她是美国人,但同时扯了一个弥天大谎,---她告诉女看管,她的母亲是犹太人,于是她被划在犹太人里了。现在她就要借着那个谎言来保护自己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相貌粗鄙举止下流的男人对她不怀好意。

“原来是一度混血。”那党卫军军官仿佛触电般立刻放开了她,一边悻悻地说。

那军官又继续往后走去,只要见到年轻美丽的非犹太人姑娘,他都会厉声叫她们“向前一步走”。不多时,一些年轻的波兰姑娘被挑了出来,很快就被带走了。

剩下的女人被继续强制劳动。她坐在桌前低着头,眼泪不断地滴落在桌子上,手抖得几乎安不上那灯泡的零件。

她再也没有看到那些波兰姑娘回来,这叫她非常非常的惊恐,她和她的朋友偷偷交谈过,可是没人知道她们被送到哪里去了。

一周后,女看管头来了,叫她们立刻排成一列,然后一个一个审视过去。她不知道这次的把戏是什么,紧张得呼吸急促,面颊通红。女看管头终于走到了她的跟前,把她叫出来了。她叫她抬起头,突然把手伸过来在她身上摸起来,凯瑟琳吓得惊叫起来,一边慌乱地往后退去。那女人紧捉住她,把手伸进了她的衣服里,在她的身上捏了捏,猥琐地笑道:“非常好。”

她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严重的侮辱,几乎要被吓晕过去,连眼泪都忘了流下来,她反应过来后,脸皮被怒火烧得涨紫,却又无计可施,只好眼看着女看管头继续去猥亵下一个女人。女看管头把这些还没有被折磨到瘦骨嶙峋的健康的年轻女人们挑出来赶上一辆卡车,送往了另一个营地。

车停在一栋建筑物前,她们被驱赶着鱼贯而入,一个党卫军军官站在门口,手中拿着棍子,一边做出假惺惺的仁慈笑容:“这边走,这边走。”

他们并没叫她们花太多时间猜测这里是什么地方,答案很快揭晓了---她们被送到了人体实验中心。她惊恐万分----单听那名字就要叫她跳起来,“我快要去见上帝了!”她机械般地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她被送进了一个房间,里面站着一个女看守。她一见她进来,立刻要求她脱掉所有衣物。她瑟瑟发抖地照着她要求的那样去做了,等她赤身裸体地站在房子中间,突然进来两个党卫军士兵。她顷刻叫唤起来了,拼命地捂着自己的身体。他们上来跟她一阵撕扯,最后架起她,把她拖进了另一个房间。

那个房间里只有一张双人床,上面铺着一条墨绿色的军用毛毯,她被搡到了床上。她缩在毛毯里,终于不管不顾地大哭了起来----她觉得他们一定要用蛮力来侮辱她了。

可是那两个士兵根本没有碰她,他们转身出去了,很快地,他们又回来了,胳膊中间拖着一个同样赤身裸体的男人----那个浑身乌青的男人此时正昏迷着。他们把那男人放在床上,然后把她捉住,紧紧地按在那男人身上。一径贴到那男人冰冷的躯体上,她几乎连喊叫的勇气都没有了----她一面被冻得浑身发抖,一面被这种未曾听闻的暴行骇得神志都集中不到一起。她的手脚开始不听使唤,她的意识仿佛游离在躯体之外,在高处无动于衷地看着她把四肢绞缠在一个昏迷的陌生男人身上,直到自己也被冻昏过去。

她此时并不知道,“人体冰冻实验”是奥斯维辛集中营里最为可怖的人体实验项目之一。随着德国军队在东部战线的深入,俄罗斯的严冬开始显露它的威力----斯大林格勒一役中被冻死冻残的德国士兵不计其数,为了寻求将冻昏过去的士兵----特别是被击落跳伞后的德国飞行员----迅速救活的最有效方法,党卫军军医提出了这个实验设想,并将这个可怕的构想在集中营里付诸实施。他们通常把苏联战俘们扔在冰水里或埋在雪堆里好几个钟头,直到他们神志不清,然后再把他们拖回屋里,给他们回暖,回暖的工具千奇百怪,女人的肉体只是其中之一。

绝大部分战俘最后都没能成功回暖,而是死在了床上,但这并不能阻止党卫军军医一次又一次进行惨无人道的人体试验的决心。 于是她被迫一次又一次地充做“人体冰冻实验”的回暖工具,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一个又一个被冻得昏死过去的战俘,有时候党卫军军医还会特别要求两个女人一起回暖一个男人,她和一个波兰姑娘曾经不只一次地被用于这样的回暖试验。

她的精神近于崩溃----她实在受不了一个个曾经鲜活的生命在自己怀里不断流失着生命力,最后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她目光呆滞再无反抗地躺在床上,把四肢紧贴在对方身上,脑子里一片混沌。

有一天,她如同往常一样,刚在那床上躺好,突然房门却被一脚蹬开,闯进一个来势汹汹地德国军官。她吓了一跳,正要拉紧毯子,却被他一把抱了起来。

她几乎要认不出他来了,他看上去近乎疯狂,脖子上青筋暴起,太阳穴突突跳着,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他把她搂得如此之紧,几乎叫她喘不过气来。

他抱着她出去了,没有任何停留,集中营里的看守们瞠目结舌地看着这奇怪的一幕----一个满脸怒容的德国军官抱着一个女犯人,大步向外面走去。

他把她抱上了车,直接去了最近的医院。当她在作完所有检查,躺在医院病床上的时候,还难以相信自己已经从地狱里被救了出来。她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一声不吭,他突然把她抱住了,仿佛失而复得的宝贝,小心翼翼地在她的额头印上了一个不含任何欲望的,温柔而庄重的吻。

她浑身颤抖着仰起头,将双臂缠上了他的脖子---她迫切地需要证明自己还活着!他凝视着她苍白消瘦的面庞,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痛苦和怜惜,马上低下头和她热烈地亲吻起来。

这个吻是如此深情绵长,她最后只能娇弱无力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在他的怀里哭了起来。

“一切都过去了,”他拧着眉头,抚摸着她的脊背,“和我回去吧。”

“去哪里?”

“柏林,我父母和妹妹们都在那里,他们会照顾你。”

她没回答他,只一味悲切切地哭着。

“看着我,”他握着她的胳膊,把她转了过来,迫使她面对着他, “我要你看着我。”

她只好委屈地抬起头,看着他。

“和我结婚,”他的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她,“马上。”

“可是。。。”她刚要张口,他就打断了她,语气严厉:“‘可是’什么?你以为我还会容忍你一个人到处乱跑吗?”

“可是你会丧失继承权的。”她抽泣着,总算把那句话说完整了。

“这个不需要你费心,”他听了略微放心,语气缓和下来,“明白了吗?”

“是的。”她终于哭着点点头。

“那么把这个带上!”他赶紧把那一直带在身上的黄金指环掏了出来,套到她的无名指上,“我们回去后会举办婚礼”。他站了起来,“医生说你除了营养不良外,还受了很大的惊吓,需要大量的睡眠,现在我得叫你好好休息了。如果需要我的话,记得叫我---我就在外面。”他说完在她的额头上极尽温存地亲了一下。

她躺在床上沉思着---她这几个月来经历的比她二十三年所经历的都要多的多。她凝视着手上的指环,有种不真实的恍惚----她的人生真算得上波澜起伏,充满了戏剧性,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经历了如此多的事件,如今她更是从伯克小姐变成了奥尔登堡太太,这些变化叫她的思绪一时无法集中----她只觉得疲惫不堪。

等她一觉醒来,忽然听到他的声音在外面响着,听起来非常暴戾和不耐烦。她不由哆嗦了一下----她从没有遇到过他大发脾气的情形呢。

她赤着脚下了床,将门轻轻打开一条窄缝,躲在屋里偷听。她听他提到了一些人的名字,她最后听他说:“我要你现在把他们编入第201重型歼击营,对,我的意思是,即刻送往东线塔努伯尔,我们非常需要人员补充!”

她从门缝里继续偷窥,见他挂了电话,转身坐到了沙发上,烦躁地松了松领口,然后掏出了一支烟。她咬着下嘴唇,正准备蹑手蹑脚地回床上去,只见他叼着香烟,一边嗤嗤划着火柴,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出来吧,你在那里躲了那么长时间,什么都听到了。”

她只好尴尬地走出去了。他一边抽着烟,一边满意地看着手里的那张单子,却没有理会她。她突然鼓足勇气质问他:“为什么?!你居然要把那些人渣编入你的部队----那些都是在集中营里曾经毒打折磨过我们的家伙,他们以前都是监狱里的德国罪犯!”

他听完睁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事情,几乎要嗤笑起来。他看她了好一阵,最后语气轻松地说:“因为我的部队永远战斗在最残酷的战线上。”

他无视她吃惊的目光,把脚伸到那矮几上:“他们的旺盛精力最好发泄到战场上,我保证他们会是优秀的士兵----他们不会活着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