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德国往事:夏日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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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她突然问他:“和非洲比起来,东线到底有多糟糕?”

“比在非洲坏多了。”他有点不耐烦,“你想要听什么?我们和俄国人如何像野兽一样在战场厮杀?俄国人非常野蛮,甚至从背后扫射那些正试图救治他们伤员的德国医护兵(注1)。当然他们作战十分勇敢顽强,因此东线的战斗非常残酷(注1)。对于我们所有人,特别是重伤员,宁可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也不愿叫俄国人俘虏了。”

她惊恐地听着,脸上渐渐显出一种伤心欲绝的神情来,她突然别过头去。他见状连忙站了起来,一手夹着烟,一手笨拙地去捏她的下巴,想把她的脸转过来。

“你哭了?”他小心问道,有些后悔自己的多嘴----他会把这个可怜的女人吓坏的。

“没有。”她避开他的手,低垂着眼帘倔强地说,可是她的声音沙哑。

他把手放下了,忽然开心地笑了起来:“你明明在为我担心----亲爱的,你爱上我了,尽管你嘴里还不打算承认,可我还是很高兴。”

她听了不由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凝视着他:“不,我现在打算承认了----是的,我爱上你了,因此我很担心你的安危,非常非常地担心!”

他听了突然有一瞬间的手足无措,她此时已经哭得像个泪人了,他连忙把她搂进了怀里,过了很久,他才痛心地在她耳边低语:“我很抱歉,没能按我信上写的那样及时回来----我真没想到你会处在这样的险境中。我被吓得半死----如果你出了什么差错,我将永远不会原谅我自己!”他最后许诺他会想办法尽可能多的把一些残暴非常的骷髅队成员送到前线去,“不过他们全部由党卫军辖制,这需要动用点手段,所以你得有耐心。”他又说:“我记得你提起过你在里面结交的一个朋友,她曾帮过你,我们回柏林后,我会想法设法把她弄出来,然后送她去瑞士。”

他把她扶着在沙发上坐下了,她终于问他:“你信里说大约一个月后就回来的,为什么会耽搁这么久?”

他于是轻描淡写地提到了那次救援行动:“阿尔被包围了,我得去救援他。”

“阿尔?”

“就是阿尔弗雷德,你们在巴黎见过的。”他解释道,“道路非常难走,他们的坦克陷在泥泞里出不来。”-----东线三四月的融雪季节,道路变得十分泥泞,坦克一不留心就会陷进去。阿尔弗雷德的虎(注,虎式坦克)陷在烂泥地里动弹不得,他冒着苏军坦克机枪手的扫射,终于将两条铁链成功地挂到了阿尔弗雷德的坦克履带上。他刚将他的坦克从那片泥泞里拖了出来,成堆的炮弹就在不远处落下,一块弹片瞬间穿透了坦克装甲,不多不少正好停在了他的鼻子前面---只要再近一些,他的半个脑袋就要被削掉了。他不想叫她知道这些,于是把话题差开了:“你为什么要问这些呢?别废脑子在这个上面了,现在好好想想婚礼吧,我回来休整的时间可不多。”

第二天他们给露丝发了电报后,就启程回柏林了,临行前,他突然递给她一个牛皮纸袋子,她好奇地打开一看,原来是顶女帽,她不由感激地看了一眼他。

坐在火车包厢里,他躺在床铺上读报纸---这是他坐火车的一贯习惯。她听着火车与铁轨间有节奏的撞击声,沉默着。她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道:“我很担心我哥哥,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以及他的生死。”她说着眼圈红了起来。

他把头从报纸中抬起来了,坐起来搂住她:“不要胡思乱想了。”

“他会和你相遇吗?”她不断地问他,“我指万一有一天”。

“看来我这辈子都和这个‘万一有一天’搅不清了!”他无可奈何地看着她,“我母亲以前就跟我这么说过。我母亲的哥哥---一个白俄贵族---在1925年全家从俄国逃到了法国,伊万*明道加斯奇王子是他的大儿子----我的表兄,他在那里和我母亲的其他俄国亲戚一同参加了法国军队。后来我们进攻法国的时候,我母亲就问过我同样的问题。上帝保佑,幸亏他参加的是窝囊的法军,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终于把他从战俘营里找了出来,现在他被关在柏林的一座战俘营里,看起来还好。所以,对于伯克少尉---我真心希望他现在已经不是少尉了---我不能向你保证他的生死,毕竟炮弹不长眼睛,不过如果他被俘了,我会想办法的。”

他们在下午抵达柏林,很快回了家。奥尔登堡亲王家的别墅隐藏在柏林郊外的一片树林里,周围环境非常幽雅。

海伦早就在家里焦急地等着他们---她一见到车子开进了别墅院子,立刻欢快地跑了出去。她为他感到衷心地高兴----他在电报里明确地提到,他和伯克小姐一同回来-----这十有八九意味着家里要有喜事了。

当她见了凯瑟琳后,却有点吃惊----才一年多不见,她怎么苍白消瘦成这个样子。她表情古怪地看了眼他,这才上去拉着她的手,把她领进去了。

女伯爵也非常吃惊,她在凯瑟琳上楼休息后,立刻询问儿子。等她听了他的解释后,想想她曾经受得那些磨难,同情地都要掉下眼泪来了:“可怜的孩子!那么你叫她在这里住下吧,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

“我恐怕她得一直住下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向她求婚了,并希望得到您和父亲的祝福。”

他没料到女伯爵立即同意了,她看上去甚至比他还要着急:“这样最好,我看越快越好。”

母亲简单干脆的答复叫他不由狐疑顿生,他有点琢磨不透她葫芦里卖什么药,直到他有机会抓住了海伦。

“你就不要乱猜了。”海伦一边搅着手里的咖啡,一边说,“你得感谢阿约西姆王子殿下----他和罗玛丽*冯*维兹莱苯女伯爵就要订婚了,母亲非常开心,这样来说,如果你放弃了继承权的,至少还有约亨能够继承王位。我相信母亲是怎么都不会阻止你的打算了----她现在巴不得你赶紧结婚生孩子,你没看见她听说你打算结婚后的那个表情吗?----多么喜悦啊!”

婚礼在一周后在奥尔登堡家附近的教堂里举行,只邀请了亲王家的亲戚和亲密的朋友们。证婚人是迪特里希的好友,海伦的未婚夫维尔西茨男爵。艾丽斯公主也收到了婚礼邀请,可考虑到频繁的空袭以及她的健康状况,她只得放弃了参加他们婚礼的念头。她在电报中祝福他们,并要求他有机会一定带着她去拜访她。

婚礼那天凯瑟琳戴了一顶金色的假发,她长时间地端详着卧室镜子里那个金发碧眼的女人----一周的休养使她的精神和身体恢复了不少,尽管她依旧削瘦,可看上去仍算得上是一个有着漂亮脸蛋的,散发着迷人魅力的女人了。她的脸上泛着红晕,不禁对着镜子看了又看,心情紧张而复杂----她如今就要在一个陌生的国度里生活下去了,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婚礼十分顺利----感谢上帝,空袭警报没有响起,他们得到了一个完整的婚礼,她的姓氏也由此改成了冯*奥尔登堡。

变化不仅仅是姓氏上的,而这种表象上的变化,在当时意义是不甚明了的。当晚上他来解她睡衣扣子的时候,她就立刻意识到这即将到来的变化了。她惊惧地瞪着他----她当然明白他要干什么,可她依旧觉得震惊和害怕----她对于她和他的这种新关系还没有作好准备呢。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身边了。昨晚那个疯狂刺激的夜晚叫她不由面颊绯红,狠狠地把头埋到了枕头里。她对这种心理和生理上的变化,感到骇然和惊异。克里夫兰的风气虽说开放,可是她自幼是按清教徒养的----夫妻结合只是为了生养下一代,不会有任何欢乐 ,她对此深信不疑。昨晚她几乎打算以一种忍辱负重的姿态来对待他了,可是他完全颠覆了她所受的那些教育----那是多么令人销魂的一个狂热的夜晚啊。她不禁感到脸皮一阵发热,叫她甚至有些不好意思去见他了。

注1) 柏林日记 1940-1945 P.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