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德国往事:夏日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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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她翻起身来,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不禁叫唤了一声---已经早上十一点了。她赶紧跳下床跑去盥洗了----她还从没睡到这么晚呢!

她去了大厅,可是那里却空无一人。她记得今天是周一,那么海伦一定是不在的---她得去外交部上班。女伯爵和奥尔金看上去也不在,她只好打消了去找她们的念头。家里空荡荡地,她觉得有些孤独,下意识地想去找他。

一个佣人刚巧碰见了她,于是过来了。佣人说王子正和亲王在书房里谈话,如果她有急事的话,她可以去通报一声。凯瑟琳立即摆了摆手----他常年在外征战,很久没有见自己的父亲了,他们一定十分珍惜这宝贵而短暂的重逢时刻,那么她最好还是不要去打搅他们了。她又问佣人,是否能带她去王子的私人书房---她记得他前几天提到过他有一间私人书房,里面有很多有趣的书籍,“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在那里读读书来消磨时光。”他提醒她。

她不久就被带进了他的那间书房。她环顾四周,果然有许多藏书。她问佣人:“这些都是王子殿下喜欢的书籍吗?”

佣人指着一个书柜,示意那里的才是王子真心喜欢的,“其余的都是亲王和王妃殿下送给他的。”佣人说。

她走过去了,当她看了一眼他的那些爱书时,不由哭笑不得,原来他喜欢的竟然是侦探小说----这种侦探小说根本就难登大雅之堂,一般的达官显贵对此都是十分不屑。而他不仅喜欢,还居然乐此不疲地收集了整整一书柜。“有趣,有趣,”她随手翻了一本,有些啼笑皆非-----她一直以为他喜欢的应该是各种各样有关军事的煌煌巨作,没想到他喜欢的竟然是这种上流社会根本不屑一顾的‘低俗’文学。

此时他正在书房里和亲王促膝长谈,一点都不知道她正一边翻看着那堆侦探小说,一边鄙视着他的品位。

“父亲,我十分感谢您对我婚姻的祝福。”他非常感激地对他父亲说。

“你不用感激我,相反,我十分感激伯克小姐----她愿意嫁给一个军人,特别是一个正在最残酷的前线作战的普鲁士军人,她十分勇敢。”亲王说,“并且,你的婚事一贯由你母亲经心,我是没有发言权的---这是女人们的事情。”

“母亲这次十分轻快地答应了,这可不像她的作风。”

“你该谢谢你的祖母,我相信是你祖母给她了一些压力和暗示,这对她的点头起到了关键作用。”

“我猜就是这样---我已经给祖母去电话了,答应有机会就去看她。”

“那么这样是再好不过了!”亲王笑了,“你祖母虽不见得喜欢我,可是对你们是非常关心的,你要记在心里。”

他点头答应,又谨慎地问:“那么祖母知道赫尔穆特已经阵亡的消息了吗?”

“没有,我们不打算叫她知道----她已经快八十岁了,健康状态也很不好。”亲王叹了口气,“如果你们几个能多去看看她,我想对她也许是个安慰。好了,我们现在不说这个了。”亲王突然转移了话题,“说说东线的形势吧!”

他沉默了好一阵,突然非常严肃地问亲王:“您觉得这场战争我们会赢吗?”

亲王看着他,忽然问了一个所答非所问的问题:“你有没有想过战争结束后你想干什么?”

“战争结束后我干什么?”他好像没听明白。

“就是你想选择什么样的职业作为自己的事业?作为男人,你总得有自己的事业。”亲王看上去语气有些急躁。

“自然还是当军人,”他脱口而出,“我除了布阵打仗之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他又好奇地问道,“您怎么会问起这么古怪的问题?”

“那么我问你,----东线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亲王没有回答他,又回到了第一个问题。

“非常糟糕,库尔斯克突出部会战是个转折点,我们自那以后就元气大伤,已经彻底失去了东线的作战主动权。”

他当然记得那个壮烈残酷的库尔斯克坦克大会战。1943年夏,德军开始了夏季攻势,他们师集结在顿河东岸,并计划渡过顿河攻占多罗格波士诺。当时由德苏双方五千多坦克组成的钢铁洪流在库尔斯克地区遭遇后,立刻激烈地厮杀在一起。他们头上呼啸而过的两军上千架的战斗机在空中全力支持各自的部队,它们扔下的炸弹摧毁了无数的坦克,战场上弥漫着滚滚浓烟,视野受阻得厉害,以至于他坐在坦克里看不清前方是敌是己。当双方彻底绞杀在一起后,战斗变得更加残酷,---连双方的坦克手都被迫跳出坦克进行贴身肉搏的步兵作战。当他从燃烧着的坦克里侥幸爬出来后,立即拿起了步枪,依托着坦克残骸,和对方的步兵激战起来。他后来甚至给步枪装上了刺刀,和对方逃出坦克的坦克手进行血淋淋的白刃战,那白刃战叫他腿上和胳膊上新添了好几个血窟窿。他背上新的战伤也是拜库尔斯克会战所赐-----他的后背被弹片炸得血肉模糊,最后不得不在床上整整趴了三个月。可是这丝毫没能挽回德军的颓势,库尔斯克突出部会战以苏军的全面胜利而告终,至此德军在东线完全转为战略守势。

亲王点了支烟,又给他了一支。他们父子沉默地抽着烟,好一会儿,亲王才说:“我们实在无法忍受这种因为愚蠢的战略错误而导致的毫无必要的大量牺牲了。”

他听了十分吃惊---他立即意识到了他父亲是在说谁,他也知道他所说的“我们”指得是谁们。

“再这么错下去,我们以后恐怕会要付出更大的代价,”亲王在烟缸上弹了弹烟蒂,忽然说,“国防军只为祖国和人民而战,我们从来没有宣誓效忠过任何个人,包括那个‘波西米亚下士’,这是我要你特别记得的。”

他更加吃惊地看着亲王,只听他最后又告诫他:“另外,你要尽力约束你的部队,千万不要碰平民和战俘。你要时刻记得你是个职业军人,持守的是普鲁士旧式军人的职业道德,不要使你和你的部下犯下任何有损军人荣誉的战争罪行,记住我的话吧。”

“是的,父亲。我都记住了。”他按灭了烟,知道他们的对话基本要结束了。正当他要告辞出去,亲王忽然想起了什么,把他又叫住了。

他拉开了抽屉,从里面取出个信封,把它打开,抖出几张照片递给了他。

他拿起来仔细一看,突然有点局促地笑起来,“怎么?阿尔竟然把这种照片寄给您了?这家伙,一贯胡闹惯了。”

“是他寄给他父亲斯塔赫维茨伯爵的,伯爵又转给了我。你告诉我,你们在坦克上画的是些什么东西?好吧,我承认我好不容易看懂了----是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妖精!而且竟然还把这种照片得意洋洋地寄回家来!”亲王情绪激动,“阿尔还是这么爱胡闹吗?”

“您难道忘了我们进军奥地利那次?---他给他们连的坦克上饰满了鲜花,师部知道后大发雷霆,说十分有损德国军队的颜面,简直不可饶恕,把他狠狠责骂了一番,可他事后还是那么笑嘻嘻的----您知道,阿尔一向胡闹惯了,不过,这并不防碍他成为一名出色的坦克指挥官的。”他只好硬着头皮回答。

“我的天!我居然不知道还有奥地利这挡子事情!”亲王嚷了起来,听上去很生气,“出色的坦克指挥官?!哦,那么你再看看这张照片吧----这上面还有你,你看你们两个,坐在坦克炮塔上,光着膀子,你手里还抱着一只小兔子,笑得跟个傻大姐一样!真难相信这就是我们的坦克指挥官!你们完全没有一点普鲁士军官的荣誉感,这真叫我受不了!”

他只好尴尬地笑着,心里把阿尔弗雷德骂了个狗血喷头。亲王严厉地看了他一眼,终于挥挥手,叫他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