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德国往事:夏日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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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凯瑟琳和海伦坐在一起-----他们的军装叫她感到刺眼,尽管她嫁给了一个德国军官,可她与他们身份上的巨大差异仍叫她本能地敬而远之。

他们一直在谈论他---听得出,他是一位深受爱戴的长官,对待下级严格却公平,且从不对下级士兵乱发脾气。她听他们说,士兵们甚至押好几百马克来赌他们会不会使他发次火。

她继续竖着耳朵,又听他们说,他不拘小节。在成功攻下夏托迈尔后,他穿着没有佩带任何军衔标志的坦克兵战斗服独自一人坐在坦克炮塔顶上休息。一个上尉正好走过来,见了他,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坦克车长,于是冲他喊:“干得好!上士!”他听了不以为然,哈哈大笑着回应:“别客气!”说完甚至冲那上尉挥了挥手。

她非常吃惊,他看上去总是那么严峻和冷酷呢,她以为他总是严厉而不耐烦的。他们口中的他和她心目中的他大为不同,看来她对他的了解还很有限呢。

新婚生活是幸福和甜蜜的,除了空袭警报常常出其不意地在夜里响起外,再没有任何遗憾。她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和机会来认识和了解他,随着对他的了解,她对他的感情也在一天天加深,而由此产生的对他的命运和前途的担忧也更加强烈起来。在她看来,他的选择从一开始就错得离谱----他们德国人选择了希特勒,选择了战争,将来恐怕怎么都得为这个选择付出代价----付出可怕的,无法避免的代价。

一周后的一天,他突然告诉她,他马上要返回前线了,她不禁大吃一惊。

“怎么?你这就要回去了?可是你才在家里呆了三周呀!”她半张着口喃喃道。

“前线十分吃紧,我得赶紧回去。”他一边扎着腰带,一边解释。

“可你的假期还没满呐?”她神色顷刻变得黯淡悲伤,不禁孩子气地问他。

“傻瓜,师部已经下命令了。我是个军人,服从是我的天职。”他摸了摸她的面颊,被她弄笑了。

“服从!服从!你们德国佬整天总说什么‘忠诚,勇敢,服从’,唉,我还以为是在说我以前养得那条大耳朵比戈犬呢!------《猎狗全书》上就是这么评价它的。”她忍不住刻薄地揶揄他,气得他只好作势来拧她的脸蛋。

他临行前一晚,她问他有关这场战争的前景。他终于非常严肃地告诉她,如果德国不能尽快和英美媾和,全面失败将无法避免,而在德国能够达到此目的之前,作为德国军人,他们必须全力保证东线稳固,以便为德国赢得足够的时间以及谈判筹码。

她听了十分震惊----他比她想像得还要坦诚,而他的这番话叫她心里害怕得要死-----很显然,他已经知道等待着他的是什么了,可还是义无反顾地打算这么干下去。她对他的这个做法感到无法理喻,心里不由吃痛地大喊了一声:“哎呦我的天!我巴不得你们德国佬明天就战败呢,这样你就能赶紧投降了回家来,不用再在恐怖的前线为那个变态加疯子卖命了,而我也就再不用为你担惊受怕了!”

他回前线后的不久,她从广播里得知盟军在诺曼底登陆了。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情非常复杂。一方面她感到激动和兴奋-----她在法国的经历以及纳粹集中营里见到的那些惨像叫她盼望着盟军来解放被纳粹占领和奴役的土地,并且赶紧解救那些可怜的囚徒;另一方面,她为他格外地担心-----他们在东线其实已经非常吃力了,盟军在诺曼底开辟的第二战场使他们的形势更加严峻。

她心中的担忧只能和海伦说说,不过海伦最近很忙,她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忙成这样,经常晚饭后才回来。不过海伦时常记得她,有时候会给她带回几本英文小说,有时候则是几本美国画报。海伦甚至带她拜访过赫普纳太太----海伦同事的母亲,一个美国人。她期望着从她那里能够得知一些祖国的消息,可叫她失望的是,赫普纳太太甚至比她还要消息闭塞,她最后只能悻悻而归。

她和海伦年纪相同,比旁人更为亲密,她们有时候会在私下里聊聊关于战争的话题。她知道海伦在外交部工作,有关前线的消息比她要知道的多得多。盟军在诺曼底登陆的消息传来后,她立即跑去找海伦了----她无论如何都要好好跟她聊聊,因为她现在为他非常非常地担心。

“他从头到底就是在做蠢事!”她坐在海伦卧室的小沙发上低声嚷道,“他以为他在为国尽忠,可要我看,不过是为虎作伥,心甘情愿地受人驱使。我担心的是,他这么一意孤行下去将来会怎么样呢?”她无比哀伤却又老实不客气地说。

海伦沉默地望着她,一言不发。她见海伦好久不说话,以为自己的言语过于激烈冒犯了她,只好尴尬地叫了一声,没想到她立刻反应过来了:“我想你的担心没错,别说你,我也是这么担心的。现在我们的形势非常糟,腹背受敌,我真不敢想像如果我们战败了会怎么办。”

她听了有些震惊-----她没想到海伦居然直言不讳地提到了战败,这和他临行前对她说过的那些话不谋而合。

一个月后,她接到他的来信----他即将前往法国诺曼底,组建并指挥一个独立的战斗群-----“奥尔登堡战斗群”----来继续扮演他一贯扮演的战场救火队的角色。

她读着他的来信,直觉得头晕目眩----那么他要和她祖国的军队相遇了,她目前还不知道杰森在不在盟军的登陆部队中,但她清楚的是----即便没有他,那么也一定会有克立夫兰的那些男孩们。当她还在英国的时候,她父亲信里就告诉她,他们在克立夫兰的那些朋友们家家都有男孩上前线,“大家门前的橡树上都缠着黄丝带呢”。

她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都还活着,而活着中的多少会参加诺曼底登陆,只能胡乱地猜测着,“可能是托尼,哦,我的天,还是斯迪芬,或者汤米?”她惊恐地想着,紧张地啃着自己的大拇指。她和他们自小一起长大,他们都是她所喜欢的,其中的大部分曾经热烈地追求过她。她那时年纪轻轻,在她父亲的娇惯和鼓励下,一径摆着伯克家大小姐的傲慢架子,冲他们发脾气,使脸色,摆架子,耍态度,可他们仍旧温柔和气地对待她,只为得到她的青睐。“我决不要他们和他相遇!决不要!”她绝望地趴在床上泪水涟涟,“我要所有人都能平安无事!”

她为这愿望不断地祈祷着,尽管她明白那只是个可怜的痴望。而这种对亲人和朋友的担忧明显影响到她的健康-----她迅速憔悴下去,看起来愈加苍白和虚弱。

终于有一天,女伯爵在饭桌上当着全家的面毫不客气地要求她尽可能地多吃一些,“否则你会病倒的,宝贝儿。”她忧心忡忡地说。

她皱着眉头,只好去和那块浇着培根末和芝士的烤土豆奋战。她切下一块塞进了嘴里,如同嚼蜡般地咽了下去,女伯爵非常满意地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她刚要将第二块塞进口中,突然胸口泛起一阵强烈的恶心,几乎叫她呕在盘子里。她飞快地用餐巾堵住口跑去了洗手间,心里不禁又气又恼---她想起了和他在巴黎的那次宴会上,她就吃坏肚子差点吐到了饭桌子上!那么这次她又当众出丑了----她一定又吃坏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