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萧一拉柳莺莺的手,正要强行闯出,忽听一声怒哼,雷行空厉叫道:“雷震!”脚步一歇,雷震吃力地说:“您……您怎么来了?”室内二人暗暗叫苦,这二人任来一人已难对付,父子齐至,糟糕之极。只听雷行空怒道:“你拿着开山斧做什么?砍柴呢,还是割草?”
雷震早先没能打开铁柜,带来斧头,打算强行断锁。不料雷行空去而复返,将他堵个正着。
雷行空气急败坏,喘息连声,忽道:“我问你,你这么做,是为姓楚的婆娘吗?”
柳莺莺趁他二人说话,开始拨弄第五把锁,梁萧一惊,忙打个手势,着她住手,柳莺莺见若未见,只顾专心开锁。却听雷震支吾两声,叹气道:“爸,二娘知道这事,十分生气。”雷行空怒道:“她生气,我就不生气?哼,有了媳妇,就不要祖宗了吗?”想是心绪激动,声音也颤抖起来。
雷震又沉默一会儿,缓缓说:“这次我砍了星儿一条腿,二娘已经老大不快。若不把铁盒还给楚家,只怕她永远不会理我。”雷行空“呸”了一声,说道:“天下的女人多如牛毛,又不止她一个!不理更好,休了那婆娘,一了百了。”雷震急道:“不行,天下女子再多,孩儿也只爱二娘一个。”雷行空道:“没志气的东西,当初你娶那婆娘,老夫就不乐意。只见你觅死觅活,楚仙流又出面帮腔,我才勉强答应。你道我为何不肯把铁盒传你?哼,传给你,只怕转手就落到那婆娘手中。唉,老子千算万算,怎就没算到,生了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扑通”,似乎有人跪倒,雷震颤声道:“爸,要打要杀,你只管动手,但要我与二娘分开,决然不能。”梁萧听得这话,心头一热:“这姓雷的形貌粗鲁,骨子里倒也重情。”想着生出几分好感,忽听“喀”的一声轻响,第五把锁被柳莺莺打开。
雷行空“咦”了一声,说道:“什么声音?”雷震道:“想必是爬虫经过。”雷行空道:“胡说八道,哪儿有什么爬虫。分明是假山上的石块被风吹下来了。”
柳莺莺与梁萧提心吊胆,过了一会儿,雷行空叹道:“震儿,你起来,咱们父子一场,万事皆好商量。”雷震心情激动,颤声答应,又问:“父亲,事已泄露,如何了结?”雷行空冷笑道:“有了一个假铁盒,就不能有第二个吗?”雷震恍然大悟,又犯愁道:“如今时机紧迫,怎么来得及再造一个?”雷行空道:“我早料到今天,当初假铁盒就铸了三个,管叫那姓楚的分不清真假……”话音未落,忽听雷震叫道:“爸……你做什么?”雷行空冷笑一声,说道:“我怕你受不得楚二娘的撺掇,哼,这个真铁盒要换个地方。”
梁萧心头一跳,柳莺莺正想如何开这第六把巨锁,听了这话,娇躯一颤。雷震道:“爸,那铁盒左右无法打开,咱们雷楚两家何必为这个废物结怨?就算给了楚家,料他们也没有开盒的本事。”雷行空厉声道:“放屁,越说越不像话。好,既然这样,我毙了你……”话音方落,又听一声娇叱:“慢着。”梁、柳二人听出是楚羽声音,心头大喜:“她来得正好!”
雷行空冷哼一声,似乎并不意外,淡淡地说:“老夫不用苦肉计,谅你也不会现身。哼,楚老大,你也来了?”
只听有人说道:“雷老鬼,你偷梁换柱,干的好事!”说话的正是楚宫,他一直不肯死心,追踪柳莺莺而来。楚羽赶回不远,遇上乃兄,说明因由,楚宫大怒,一同赶来雷公堡,追踪雷行空过来。雷行空方才察觉二人,诈称击杀雷震,迫使楚羽现身。
雷震涩声说:“二娘,我、我真是没用!”楚羽叹道:“大郎,方才听到你的真心话,我很欢喜。其实,我不该责骂你,比起你对我的心意,纯阳铁盒又算什么?大郎,咱们干脆不管了,带着星儿走得远远的……”雷行空“呸”了一声,冷冷说:“楚二娘,我雷家的人何去何从,由得你支派么?”忽听楚宫喝道:“姓雷的,废话少说,乖乖交出真铁盒,我向三叔求情,饶你不死。”雷行空冷笑道:“不用拿楚仙流压我。常言道:‘拿贼拿赃,捉奸捉双。’你道我伪造铁盒,有何凭证?”
楚宫厉笑道:“我说真铁盒就在假山里,你够胆量让我一搜么?”梁、柳二人听了这话,心往下沉。忽听雷行空笑道:“楚老大,这儿可不是天香山庄,你说搜就搜?”楚宫冷道:“我就不信。”只听呛啷乱响,似乎刀剑出鞘,又听劲风激啸,楚宫发出一声闷哼。雷行空大笑:“楚老大,你到雷公堡撒野,怕是差了一点儿。”劲风呼呼,拳脚更急。
楚羽叫道:“大哥,我来帮你。”忽听“当”的一声,似有刀剑落地,楚羽惊道:“大郎,你做什么……”雷震涩声说:“二娘,我对你是情义,对父亲是孝道,唉,孝义难两全。”楚羽沉默片时,凄声说:“说来说去,你我都是一样,好,看剑。”拳风剑啸,响成一片。
柳莺莺听外面众人乒乒乓乓,打斗正急,于是沉心定气,借打斗声做掩护,将第六把铁锁撬开。她用力一掀铁柜盖子,竟是纹丝不动。柳莺莺功败垂成,又惊又怒,伸手摸索,铁柜顶上有若干凸起的细条,围成一个参差不齐、歪歪斜斜的八角形。心知必是机关,便左右一掀,八角形似能转动,柳莺莺心头一喜,转了数转,铁柜仍无动静。
梁萧暗中难以视物,只觉柳莺莺香汗淋漓,娇喘微微,似乎遇上难题。伸手一摸铁柜,正巧摸到八角形,轻声说:“这是八卦锁。”柳莺莺奇道:“你怎么知道?”梁萧道:“我在机关书里见过,这是一种暗锁,锁上的纹路是一个先天八卦,只要将八卦方位与东西南北八个方位一一对齐,暗锁就能打开。”柳莺莺喜道:“你知道八卦方位吗?”
梁萧道:“这里黑咕隆咚,日月星辰俱都不见,怎么分得出东西南北?再说,就算拿到铁盒,我们又怎么出去”
柳莺莺轻哼道:“没胆鬼!”从袖里掏出匕首,撬那暗锁。梁萧按住她手,小声说:“这锁十分精巧,如果撬坏了,再也打不开的。容我想想,雷老鬼将锁设在这里,就该有在暗室里判别方向的法子。”他沉吟片刻,一抬头,正瞧见头顶上那个透光的小孔。灵机一动,笑道:“原来如此,雷老鬼果真奸猾。”柳莺莺奇道:“怎么奸猾了?”梁萧说:“我起初当这小孔是透光用的,原来别有用途。”柳莺莺嗔道:“有话快说,不许卖关子。”
梁萧道:“你知道,太阳东升西落,在东方时,阳光必然透过小孔,照向西方。若太阳在西方,阳光透过小孔,必然照在东方了。”这是常理,柳莺莺一听就懂,循那小孔瞧去,有一道细细的光束从孔外斜射入室,在铁柜的正前方留下一点光斑。梁萧又说:“我们进来前是卯时,太阳还在东方,这道光所指的方位是西方,先天八卦中,西方的是兑卦。”
《易经》中,先天八卦各有方位。离卦在南方,坎卦在北方,兑卦在西方,震卦在东方,乾卦在西北方,坤卦在西南方,巽卦在东南方,艮卦在东北方。梁萧定下西方方位,便摸到八卦锁上表征“兑”卦的符号,转到西方,“离”卦转到相反的东方。东西一定,其他六方也一一归置。
柳莺莺瞧得心中纳闷:“小色鬼懂得挺多,不全是草包一个。”待梁萧将“乾”卦转到西南,先天八卦归位,铁柜中传来咯咯响声。梁萧用力一掀,铁盖应手而起。那铁柜外壁厚约数尺,内中却很狭窄,柳莺莺探手入内,摸到一个半尺见方的铁盒子,触手冰凉,并无特异。当即拿了揣入锦囊。
忽听楚宫一声闷哼,似又吃亏。柳莺莺低声说:“咱们偷偷溜出去。”梁萧一点头,提气轻身,正要蹿出,忽听一声长笑,响彻雷公堡上空。一个清朗的声音远远传来:“雷堡主何在?神鹰门晚辈云殊求见!”梁、柳二人听得这声,无不大惊。
楚宫独斗雷行空,正觉吃力,闻声高叫:“雷行空在此!”雷行空怒道:“楚宫,你想违背祖训,把铁盒的事泄与外人么?”楚宫冷笑说:“谁违背祖训,大家心里有数。”雷行空默不作声,拳上风雷越发响亮。
忽听云殊长笑一声,转眼已到近前,朗声说:“四位且慢动手,雷堡主何在?”外人在场,雷行空只得罢斗,冷冷说:“神鹰门与我雷公堡井水不犯河水,足下擅闯我堡,作何道理?”云殊笑道:“晚辈追踪三名对头,一路至此。据江湖朋友所见,有两人朝贵堡来了,晚辈怕他们躲在堡里,是以情急闯入。若有不当,还望见谅。”
雷行空听他说得客气,怒气稍平,他此时事急心乱,只盼早早打发来人,便说:“好罢,我瞧靳门主面子。雷震,你陪云公子四处搜寻,看看是否有人潜入。”雷震应了一声,转眼间,忽听雷行空一声怒喝:“好贼子?”柳莺莺忍不住从门缝边张望,只见雷震、云殊站立远处,楚宫手挥长剑,与雷行空一双拳头斗得正急。楚羽则如黄鹂钻云,直往假山蹿来。原来,兄妹俩趁雷行空说话分心,一齐动手,雷行空被楚宫刷刷数剑,堵在一边。楚羽趁机抢到假山前,正欲钻入,忽觉腰上一麻,“五枢”穴被点个正着。柳莺莺咯咯一笑,将楚羽抄入怀里,钻出斗室。梁萧也随后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