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突然现身,众人无不愕然。柳莺莺笑道:“雷堡主,楚先生,大伙儿打个商量,你们放我们出堡,我还你们儿媳妹子。”雷行空眼中喷出火来,冷笑道:“你做梦!”雷震面无人色,慌道:“爸爸,救人要紧。”柳莺莺笑道:“雷堡主别生气,刚才我在假山里面,找到一个很好玩儿的东西,你要不要瞧瞧?”雷行空心头咯噔一下,脸上血色尽失。楚宫眼珠一转,笑道:“姑娘发现了什么好东西?楚某倒想瞧瞧。”柳莺莺轻轻一笑,答非所问:“楚老大,你妹子一心帮你,不惜得罪夫家,你就不管她的死活了?”楚宫一怔,寻思铁盒固要讨回,但若不顾妹子死活,传出去坏了名声。他固然气闷,也只好咬牙冷笑。
柳莺莺又向雷震笑道:“少堡主,你呢?”雷震不假思索:“你千万别伤二娘,你说什么,我都依你!”柳莺莺寥寥数语,难住三大高手,得意万分,转眼向云殊望去。他背负长剑,立在远处,嘴角挂着冷笑,不由心想:“这人笑得讨厌,但却不知如何对付。哼,先不管他。”美目一转,笑嘻嘻地说:“雷少堡主知情识趣,待我出了坞堡,便把楚二娘还你,让她给你生两个大胖小子。”雷震、楚羽不知儿子已死,柳莺莺话中有话,闻言都是老脸一热。
柳莺莺对梁萧使个眼色,两人并肩走向堡外。云殊冷冷站在道边,直待二人走近,双目瞪圆,大喝一声:“小贼看掌!”呼地一掌,直奔梁萧肩头,这一掌全力而发,来势凌厉。梁萧不敢硬接,斜跨一步,落在一丈开外。
云殊瞧他步法,“咦”了一声,说道:“奇怪。”踏上一步,左掌前推,右掌后引。梁萧见他掌势,也露惊讶,皱眉道:“奇怪……”云殊身法转疾,一步抢来,一掌拍向他的面门。梁萧避过这掌,与云殊四目相对,同声叫道:“你从哪里学的?”
柳莺莺见他二人神态话语古怪,心中十分诧异。云殊寒着脸说:“三才归元掌是家师独创,天下再无别传。臭小子,你从哪儿偷学的?”梁萧冷冷道:“谁偷学了?大半是我自己想的。”他说的本是实话,云殊却觉荒诞刺耳,冷笑道:“小畜生鬼话连篇!自创武功?凭你也配。”刷刷两掌,劈向梁萧。
他掌法精奇,梁萧抵挡不住,复又展步后退。云殊存心瞧他底细,不使杀手,只是不即不离。顷刻间,二人一个进如疾风,一个退似闪电,兔起鹘落,衔尾乱转。众人见他两人步法如出一辙,均觉惊疑。
又转一圈,云殊瞧破虚实,冷笑一声,大喝:“小贼,谅你偷学,也没学全!”双足滴溜溜一转,身形拔起,一掌挥落。梁萧深谙拳理,瞧他来势,知道用的是“七七大衍步”,身子一缩,向后掠出。云殊掌风如刀,“刷”的一声,割下他一片衣袖。
柳莺莺见他忽遇险招,心惊肉跳,拔出一把匕首,抵着楚羽粉颈上,叫道:“雷大郎,你要不要她活命?”雷震惊道:“要的……哎呀,你手稳些,莫要乱动!”柳莺莺说:“好,你去帮梁萧!”雷震心中千百个不愿意,但妻子性命要紧,无奈一步蹿上,双拳击往云殊。
云殊瞧他拳法刚猛,弃了梁萧,使出“两仪浑天功”,双掌抡圆,将雷震双拳圈入一转,雷震双拳撞个正着,痛得哇哇直叫。云殊少年意气,不待雷震变招,喝声“去”,右掌呼地推出,按中雷震肩头。这一掌虽沉,却留有余地,雷震知机退后,必能化解。但他宁折勿屈,站立不动,谁料云殊内劲奇特,经久不绝。众人只瞧雷震咬牙瞪眼,双足钉着地面,上身似被千钧之力压着,缓缓弯折下去。
人影一闪,雷行空抢上扶住雷震,冲着云殊冷笑:“好本事!”口气虽硬,心中却很纳闷:“神鹰门虚有其名,云万程名气不小,武功却差我一截。这人小小年纪,怎么如此厉害?”犹豫间,忽听楚宫冷笑说:“雷公堡的武功不过如此,哼,什么奔雷拳法,照我瞧来,叫做搔痒拳法才对。”雷行空大怒,两眼一翻,说道:“奔雷拳法自然比不上‘分香剑术’,只不过学剑的人大都胆小如鼠,遇上高人,就临阵而逃!”他这番话正是影射楚仙流遇上九如,不战而走。
楚仙流是天香山庄百年不遇的奇才,一把铁木剑压服过无数强仇大敌。后来遇上另一位大剑客,两人论剑一日,楚仙流输了半招,自号“天下第二剑”,封剑归隐,在江湖上的名声也渐渐低落。但族人对他奉若神明,不容他人羞辱。
楚宫被雷行空一激,反手拔剑,扬声道:“云公子,楚某不才,讨教高招。”云殊见这几个浑人敌友不分,争相与自己为难,心中大为恼怒,又不好失了礼数,只得拱手笑道:“天香神剑名不虚传,云某打心底佩服。那日楚老前辈仅凭剑意,便让区区一败涂地,至今不敢忘记。”
他以为楚宫得足了面子,自会退下。谁知楚宫听了这话,冷哼一声,说道:“那日折服你的是家叔,不是某家。”长剑一摆,刺向云殊。他的剑法以迅疾见长,这一剑猝然而发,令人不及转念。
云殊瞧楚宫剑来,摘下带鞘长剑,并不拔出,随手压上楚宫剑身。楚宫虎口一热,长剑几乎脱手,骇然之余,抽剑疾退,谁料剑鞘随之递进。两柄剑粘在一起,滴溜溜连兜了两个圈子。雷行空瞧得又惊又喜,笑道:“‘分香剑术’也不过如此,依我看,改作‘搅屎剑法’才对。”
楚宫面皮涨紫,后退两步,大喝一声,运剑上挑。不料云殊忽地收剑,楚宫剑上一轻,劲力落空,尽数传往剑身,呛啷啷一阵响,四尺长剑断成三截。
云殊将剑插回肩头,笑道:“楚庄主,承让承让!”楚宫手握断剑,面无血色。楚羽曾在天香山庄与云殊斗剑,见状心中骇然:“数月不见,这少年的剑法又精进了?”忽觉颈上一痛,匕首陷入肌肤,耳听柳莺莺叫道:“雷老头,雷震,楚老大,你们一起上,把这厮挡下。”那三人面面相觑,云殊不待众人出手,长啸一声,大鸟般扑向梁萧。梁萧转身让过,还了一掌。
两人各逞步法,浮光掠影般拆了数招。云殊斗得兴起,长啸声悠然不绝,步法越变越快。梁萧渐觉目不暇接,迭遇险招。柳莺莺眼见势危,嗔道:“三个蠢材,还不上去?”那三人大怒,迫于形势,只得围了上来。云殊眼见势急,忽然纵起,一掌向梁萧左侧袭来,梁萧转身右闪。不防云殊早已算中,忽使“大衍步”,半空中横掠丈许,抢到梁萧右侧,使招“三才归元”,双掌飘然拍到。
梁萧不料他在空中施展步法,当真神乎其神,只觉掌风扑面,气为之闭。不得已,也使一招“三才归元”,双掌迎上。
“夺”,两人四掌相抵。梁萧只觉暖流滚滚,汹涌而来,浑身气血翻腾,胸中烦恶不堪。雷震三人恰好抢到,云殊双掌间生出莫大黏劲,身形滴溜溜一转,拖得梁萧背朝众人,微微笑道:“谁来?”
柳莺莺见他出语从容,梁萧却是面红眼瞪,心知落了下风,忙道:“快退下。”雷行空等人乐得隔岸观火,当下退在一旁。云殊瞧着柳莺莺,笑道:“姑娘最好放了楚二娘!要么我这劲力一吐,小畜生可就没命!” 他嘴里谈笑,双掌暗暗催动“浩然正气”,内劲如潮来去,反复冲击梁萧周身经脉。梁萧想要抵挡,可暖流沛然莫匹,自身真气与它一碰,便如冰消雪融,冲得星落云散、七断八续。
柳莺莺见他面色由红变紫,由紫变黑,全身汗水纵横,一旦流出,化成氤氲白气,不由俏脸发白,咬了咬下唇,朗声说:“好,你先放人!”云殊道:“奇怪,姑娘干吗不先放人?”柳莺莺怒道:“你放不放?若不放,大家拼个鱼死网破。”将匕首侧转过来,在楚羽颈上一抹,雷震吓得面如土色,双手乱摆:“不可,不可!”环眼一瞪,厉声道,“姓云的,叫你放人,你便放人,哪来这么多废话?”
云殊心中作恼:“这个蠢汉,我设计救你妻子,你倒来怪我?”也不理会雷震,淡淡笑道:“既然如此,姑娘一刻不放人,大家便耗一刻,一天不放人,大家便耗一天,看谁耗得过谁?”柳莺莺瞧他不肯上当,枉自气急败坏,却又无计可施。
梁萧如处蒸笼,火热难当,只觉每流出一滴汗水,体内真气也随之消逝一分。汗水化作蒸气,片时工夫,雾气好似一个大大的蚕茧,将他全身裹住。柳莺莺又气又痛,一咬牙,将匕首在楚羽脸上抹来抹去,恨声道:“你不放人,我在她脸上割一十八刀,把她变成丑八怪!”楚羽只觉匕首寒气森森,心中莫名惊惧,她生平珍爱容貌,容貌被毁,可说生不如死,心头一紧,流下泪来。雷震见她落泪,心中焦躁,却又不敢冒犯柳莺莺,唯有大骂云殊出气。
云殊听他骂得粗野,暗暗作恼,笑一声,扬声道:“也好,姑娘你划一刀,我便拆掉这小贼一根骨头,看他有几根骨头好拆?”柳莺莺见他不肯上当,登时气急败坏,要知眼前强敌环伺,若无人质,寸步难行。但若不放楚羽,梁萧必受折磨,一时百计无施,眼圈微微泛红。此时忽听远处呼声大作,转眼一瞧,东南角烈焰冲天,浓烟滚滚。雷行空父子不由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