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生为花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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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焚雪方情牵二人心

美丽的东西大部分都是有毒的,用来创造美丽的东西又怎能不蕴含毒素。玉玲珑与七公子所泡的药方名叫焚雪方,使人可以获得莹白剔透的皮肤,但可过程及其难熬不说,还必须每日不间断泡足三年,不然反噬也极为严重,皮肤会慢慢变得黑黄松弛,大大加快整个人的衰老速度。且此药方乃是前朝某宫妃为获得圣宠费尽心力请神医所制药方,对女子来说具有极好的调养作用,然而对于男子来说,却恰好相反,若是用的时间长了,于子嗣有极大妨碍。

女子属阴,药劲中如烈火焚身之感半个时辰便可忍过,男子属阳,如烈火烹油,使得七公子更加难熬。

三更已过,春日的夜晚仍有些冰凉,七公子只着了冰蚕丝所制的中衣,脚上屐着木屐,漫无目的得在解忧苑外行走,此时的他,烈火如同直接在心上燃烧,恨意汹涌,双目烧的通红。有一天一定要让他们加倍奉还之类的话语,在口头心头都无用,他强迫自己冷静再冷静,如果他是一个棋手,想要赢就必须要算好每一步,如果他是一个赌徒,赌本已经快输光了,想赢就必须对自己更狠,眼神终于渐渐清明,他强迫自己清醒的面对疼痛,同时在心中默默计算此次清查盐税案的得失,江南官场,派系复杂,此案涉及金额达千万之巨,又有几人是干净的,自然会逼的他们先抱团一致对外,所以奉旨查案的自己就是最先被对准的矛头,稍有不慎,就会成为万失之的。此次盐税案案件只是表象,实则乃皇帝与相爷之间的斗法,太后为了缓解两人之间的矛盾,竟派了无权无势的自己负责此案,一来她深信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和胆子彻查此事,如此便可做实了自己平庸无能的名声;二来未必没有借众人之手除掉自己的心思;三来也是趁机试探自己在江南的是否还有留存势力。可惜,将自己放出京城就是她做得最错的一步,在京城他就是她手中任意磋磨的团子,出了京城,他才有无限飞翔的可能。

七公子临风而立,他身材消瘦,身量又高,长长的头发披散在后背,翩翩浊世佳公子,不外如是。他默默的等着药效散去,终于,随着五更的更声想起,所有的疼痛如同从未有过一般,如潮水般退去。他静静的看着前方,享受难得的平静,此时,他的前方出现了一个身影,他接到暗卫示意,是否要将对方赶走,七公子摆了摆手,在这清晨即将到来的时刻,早起的虫子应该被吃掉,但见她穿着明亮的嫩黄色,就姑且算她是一只早起的鸟儿吧,如果这只早起的鸟儿能给他跳个舞,他今日一定好好奖励于她。

可惜,这个女子并未听到他的心声,只见她将手中的长长的披帛向树上一甩,那软绵绵的丝帛便轻轻松松的挂上了树杈,那女子又用手拽了拽,仿佛试了试是否结实,试完后抬手在头顶打了一个结,而后那女子用力往上探去,七公子心头一黯,罢了,今日自己心头畅快,便帮一帮这只小鸟儿吧。

七公子跑了过去,一把抱住那姑娘,“姑娘,万万不可如此,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可别想不开啊。”

玉玲珑只是如往常一样,趁人不备,在此往外探看,这棵树是距离外面院墙最近的一棵树,她想实验一下,有没有可能借此树跳到院墙之外。可她今日刚刚提了一口气,想借由披帛,爬到树上去,结果被人一把抱住,一口气直接岔了,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眼泪也不受控制的往下流,她本就长得双目含情,泪水一洗,越发显得可怜可爱。玉玲珑边咳边想,她最近可能跟这里犯冲,也不知道这个偏僻的地方,何时变得这么多人了。

玉玲珑拼命挣脱,身后之人似乎分外柔弱,反而被她几下推搡倒地,她止住了咳嗽,才有力气看那个误会自己要投缳的人,两人双目一对,均在对方眼中看到惊艳二字,心中同时浮现,世上竟有可与我相较之人?

玉玲珑见七公子坐在地上,忙伸手过去,想要将他拉起来,七公子将手递过,二人双手交握,只见两双手同样的莹白,只是一纤细修长,一骨骼分明,在清晨的薄暮中,如同能够散发光芒,二人心中同时一震,她/他与我一样用了焚雪方?

玉玲珑神色复杂,她不知道眼前的男子为何要用此药方,但见他清晨乍寒时分,还穿着如此单薄,约莫知晓他是刚用完此方,无法着重衣,又痛热难忍,所以才如此形容,她如同见到了同类,强忍住心中万千情绪:“还疼吗?疼多久了?还有多长时间才能疼完?对不起,刚刚我力气太大了,你是得有多疼啊?”说着,眼泪一串串的往下淌。

七公子已猜到,她就是绛仙楼培养的花魁玉玲珑,对于他来说,她将是自己手中重要的一枚棋子,只是来自棋子的可笑的怜悯,让他分外不爽,于是他的脸色愈发变得冷漠。

玉玲珑见他只是不说话,以为他疼的厉害,只好用嘴巴轻轻的对着他的皮肤呼气,想要减少他的痛楚,一边说,“忍忍就好了,忍忍就好了,我每天都数一万个数字,倒着数,数完了就不疼了呢,你也试试看啊。”

柔柔的小风儿吹在身上,那关切不是假的,那可怜也不是假的,只有一瞬间,胸腔内仿佛有个柔软的地方被碰了一下,可惜,须臾便被盔甲保护起来。若是其它男人,见玉玲珑如此,估计早就酥倒,可七公子毫无怜香惜玉之心,一把将玉玲珑的脸推开,“你是不是姑娘家?不知道要矜持吗?”

玉玲珑一愣,她虽是女伎,但一直洁身自好,也以高冷难以接近闻名,被说不矜持,倒是第一次。

“不好意思啊,你好心救我,我还这样对你,真的对不起。”

七公子冷笑道:“只说声对不起就行了吗?对于救命恩人,若是看上恩人了,就要说,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若是没看上恩人,就要说,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恩人,你倒好,轻轻巧巧一声对不起就够了吗?”

玉玲珑觉得此人着实无礼,可一见他那脸,就生不起气来,心道,虽说我不是要寻死,可他毕竟好心救我,可见他的心是极好的,而且他此时定与我泡药浴时一样暴躁,根本不是平日里的脾性,更何况我还给他增加了那么多痛苦。

于是道:“你应该也知道这里是绛仙楼,我是这楼里的人,自己是无法给自己做主的。不如,你想想看,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比如金银财宝,美玉华衣,珠宝首饰,我都给你弄来,可好?”

七公子气道:“你觉得你说的这些东西,我会缺吗?”

玉玲珑看着他俊美的模样,想着他又用焚雪方,心中暗暗有了一个猜测,若果然如此,他这般模样,定然与我一样,要什么便有人巴巴的奉送上来,心下同病相怜之感更盛。

七公子见她眼中怜意大起,也不知道她心思拐到那里去了,若是知道玉玲珑心中所想,只怕不知道会以何种方式惩罚于她。只是现在觉得她的目光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实在是不舒服,也不想多呆,说道,“救命恩人若是看上了被救的姑娘,就会带回家去做妻做妾,若是没看上那姑娘,就会说家中已有妻室,我呢,跟他们不一样,我正好需要你做牛做马报答于我,你可答应?”

玉玲珑只觉更加证实了心中想法,他自然是既没有妻室,也无法带自己回家去做妻做妾,至于做牛做马,自己又不是自由身,自然也是无法做到,刚要回答,却见他摆了摆手,“行了,无需多言,你答不答应都是一样的。”说着便转身离去。

玉玲珑见他离开,心中谜团一片,也没有问他是叫什么名字?怎的来了这绛仙楼,还有那做牛做马,怎么叫答不答应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