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无霸蟋蟀见深艳蟋蟀往后退,开始大举进攻,跳起来凶猛地压下去。千钧一发,于连宗正准备为深艳蟋蟀不幸的命运悲叹时,深艳蟋蟀突然背身双腿迅速朝对方脑袋劲射,狠狠地踢中巨无霸的脑袋,巨无霸一个踉跄反倒在地,深艳蟋蟀继而乘胜追击,钻到巨无霸肚下将其肚皮咬破,流出了黄色液体,奄奄一息,随后死去,深艳蟋蟀反败为胜,振翅长鸣,朝猪荣报喜。这情节太精彩和血腥了,于连宗不得不深换几口气,看来蟋蟀相斗比人们斗殴还好看。
钱豪见己方落败,狠狠道:“你们真太狡猾了,哼。”猪荣这时才露出憨实的笑容,道:“钱老弟,这招四两拨千斤厉害不?”蛇尾应和道:“猪哥看不出你的这只小蟀还有这等本事。”钱豪怒道:“死猪荣,等大暑后我花钱买只练摊蟀,非把你的排骨蟀咬死不可。”猪荣撅起嘴道:“随时奉陪!”
小红则看着他们两人斗嘴而发笑,叶问阻止了弟子们的争吵,道:“两只谦卑的草莽石隙虫辈真不愧为勇猛的斗士,你们也得学学它们。”弟子们应声点头。一会,钱豪神情失落地小心挑出巨无霸的尸体,默哀一下就用小布精心包好,默默地走向院内的草地,小红问他干嘛去,钱豪头也不回,冷冷道:“把巨无霸装入火柴盒入土厚葬。”于连宗和其他人听后不觉哈哈大笑。
现在是小暑时节,广州天气慢慢炎热起来,时不时地下一场凶猛的阵雨,黄豆大般的雨点砸在寻常人家的瓦顶上噼啪作响,砸在人身上更是如蚊蚁般叮人疼痛。当下天气风云突变,下起了瓢泼大雨,叶氏武馆的大厅屋顶垂挂着密集的雨帘,凉风夹着雨点扑在于连宗身上,于连宗感到一阵清爽,他喜欢下雨,对雨很有感情。
现在一时回不去酒楼,于连宗被挽留下来吃晚饭,小红忽地双手叉腰,面色严肃道:“阿宗你不是答应我帮你解决全师傅的事情后就替我做一顿好吃的?”于连宗没有忘记,但偏又装作忘记了,但偏偏装得不像,恍然大悟道:“我这次来特地特地就是为了答谢你们当初的救命之恩,如果不嫌弃我就下厨做点小菜来犒劳你们。”
小红欢喜得不得了,以往都是她一人做饭,现在有个帮手了。叶问微笑地拒绝道:“这怎么行,来者便是客,怎么能劳烦客人呢。”蛇尾狡黠一笑,道:“师父你就让阿宗去做菜吧,阿宗不是说他一直跟他阿爹学菜吗,现在正是展露他手艺的时候,况且还能成全小红师姐,师姐她不是经常叨念······”
蛇尾还未说完,就被小红用拳头打了一拳,小红面庞飞来一阵红潮,骂道:“死懒蛇,我教你多嘴。”打得蛇尾哀嚎不已。于连宗这下尴尬了,说做不是,说不做也不是。猪荣和钱豪则在一旁偷笑看好戏,叶问让小红住手,温和地对于连宗道:“那就劳烦宗仔去做点靓菜,让我们众师徒尝尝你的手艺。”于连宗谦逊道:“不敢当,我只是学了阿爹的一点皮毛而已。”这时,小红很大胆地上前拉着于连宗的手走向厨房,蛇尾、钱豪、猪荣等人则做着鬼脸,不怀好意目送着。
于连宗到了厨房,的确到了一个熟悉的天地,他喜爱上了这里的一切物品。小红指着储存食品的木柜,让他自由选取做菜,于连宗打量了一下,以蔬菜为主,肉类不多,他思忖一会,笑道:“有了,我们就做······”小红眼睛一亮,声音清脆道:“好办,我来淘米下锅,掌握火候,炒菜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当下两人各自分工,又各自合作,一块做一顿美味的晚餐,于连宗很快将铁锅内已经炒熟的菜倒在一张张白盘上,窗外雨势减小了,一些零星雨点飘了进来,烟囱冒出的白烟扶摇直上。
小红稍微弯下苗条的身段,闻了一下几张白盘上美食的热香,欢喜道:“阿宗,你做的是什么菜,闻起来那么香?”于连宗傻傻一笑,腼腆道:“这是辣椒炒肉,这是虎皮尖椒,那是麻婆豆腐,那是莲藕排骨汤······”
小红赞不绝口道:“许多菜我都没见过,看起来很好吃。”她回头看来一样正在冒汗的于连宗,顺势用洁白的抹布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泪珠,于连宗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小红奇怪看着他,于连宗恢复正常神情,道:“还有几样菜是我跟川菜师父学的,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川菜讲究麻和辣。”
小红轻轻一笑,霸气道:“管它合不合胃口,你做出来的肯定好吃。”接着两人马上搬菜上到前厅,叶问和其他徒弟都惊诧于连宗烧制的菜品,和当初于连宗一样,被周身涂着辣椒油的麻婆豆腐烫着舌头,但滑过喉间的滋味让人难以忘怀,大家都夸赞于连宗手艺好,于连宗心头甜蜜不少,同叶问师徒有滋有味地吃着晚餐。
吃过晚饭,雨水早早停歇了,屋外空气极其清凉,广州城区呈现出万家灯火的热闹景象,于连宗准备告别叶问师徒的时候,叶问从里屋取出几个类似连环画的小本,坚持要于连宗收下,淡淡道:“宗仔,我看你体格适合练武,在广州这个是非之地还是掌握防身之术为好,这几本图画书有咏春拳的基本招式,在你学菜之余,你对照着经常练习,也能提高你的武艺。”钱豪这时不满道:“师父这都民国多少年了,你还有这等武功秘籍。”
于连宗坚持不要,道:“叶师父,我只是一个学厨的,怎么好意思收下这等宝贵的图画。”叶问轻微摇头,笑道:“你已经有一些练武基础,不继续保持的话就可惜了,再说你以后要是碰到类似百二友那样的匪徒,一两个倒是好应付,要是一帮人呢?”于连宗低下头,不知如何作答。
小红拿过图画,亲自交到于连宗手上,轻声细语道:“阿宗你就收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总有一天会用得着,强身健体也不错。”于连宗决定收下,他内心是希望学武,将来不被欺负,再者百二友打砸他与父亲的小吃摊已经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他郑重地收下这几本招式图画本。
于连宗坐上黄包车赶回三元酒楼,正担心着父亲会不会责怪他的迟回,夜间凉风习习,黄包车经过海珠大桥,宽阔的珠江水面清风滚滚出来,抚慰着每一个人不平的心境。黄包车穿过密集的人流和霓虹灯,在三元酒楼门口停了下来,门口停留着几辆豪华的轿车,还有几个身强力壮的保镖在车旁守候,于连宗好奇地看了一下,看来今晚酒楼有重要客人,其中一个保镖眯眼盯着他,于连宗心跳一下,转身走开。
门口漂亮高挑的迎宾小姐早早就认出了于连宗,还是报以甜美的微笑,于连宗微微点头,穿过大堂正厅。正想赶回自己的房间时,阿来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神情焦急道:“哎呀宗仔,你这一大下午到哪去了,找你都找不到,向老板到处找你。”于连宗预感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而且与自己息息相关,道:“阿来,发生了什么事,那么着急找我。”
阿来将他拉到走廊拐角僻静处,急忙道:“你有所不知,你阿爹今天下午替客人烧菜时候不小心被火烧身,据说是灶旁不知什么时候放着一瓶没盖的豆油,你阿爹不小心碰倒了,灶间的猛火引燃了豆油,火势迅猛,都烧伤了你阿爹的右手臂和右脸,幸亏周师傅和帮工们阻止了火势,送你阿爹去了医院,这不向老板到处找你。”
于连宗听后感到晴空霹雳,脑海浮现出父亲烧伤后痛苦挣扎的样子,差点没有哭出来,受伤的咏春拳画本哗啦一声掉落下来。他双手抓紧阿来的手臂,睁大瞳孔道:“我阿爹在哪里,快带我去看他。”阿来赶紧弯身捡起连环画本,安慰道:“你现在别想着去看你阿爹,放心好了,有人照看他。向老板急着找你是因为有重要的客人点了你阿爹的拿手菜,退单不得,你赶紧快去厨房找向老板。”
于连宗刚才高悬的心稳定许多,再三思考,谢过阿来就奔去了厨房,阿来原本想叫住他,把他手中的连环图画还给于连宗,但于连宗一溜烟跑掉了,他翻开连环图画,大吃一惊,上面都是一些人物的动作招式,不禁一笑道:“这小子,是不是疯了,还去学校练武呢。”
于连宗跑去厨房的瞬间,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画面,全师傅暗中对父亲下毒手!冲入厨房,向华东看见他就像见到了救星,握紧于连宗双手,道:“宗仔呐,你阿爹出事了已经有人在医院照看他了,不过我恳求你能不能替你帮你爹烧制客人点的菜,时间很紧,这单菜推脱不得。”
平日里一向心平气和的向华东此时如此惊慌焦急,看来这个客人不一般,得罪不了,于连宗顿时想起了停在门口的那几辆豪华汽车和保镖。于连宗小声道:“向老板,可是我只学了我阿爹手艺的一点皮毛,难登大雅之堂,到底是什么客人那么重要。”他说出最后一句就后悔了,因为他没有资格询问。
向老板并没有告诉他是什么客人,停顿一下道:“也就是你阿爹经常做的纸包鸡和瓜菜代,你能做吗?上菜总比没上菜好,宗仔你是个勤奋好学的人,要是你不做菜,那我们酒楼可就要遭殃了。”于连宗吓了一跳,没想到结果将有那么严重,他心狂乱跳动,脑海波涛汹涌,顿时觉得自己快要命悬一线,最后低声道:“向老板,我尽力,不过做不好你别怪我和我阿爹。”
向华东有点哭笑不得,连声道:“好好好,能做就好,现在厨房的人都任你派遣。”于连宗看了一眼位于向华东身后的全师父,从他复杂的眼神中能读出父亲被暗算的原因,他心头来气,但明白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当下他心力交瘁,各种困难犹如大山一般压在他心间,他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于连宗二话不说,围上围裙动作做起来,围裙上身的那刻,他瞬间感到了肩膀上沉重的压力,他只叫了周师傅的两个帮工来帮忙。他脑中不断重现出父亲当日做纸包鸡和瓜菜代的种种场景,他深吸一口气,马不停蹄地做菜。把洗刷干净的三黄鸡剁去头、颈、脚,分成十多个小包,拌上秘汁腌制,用上等烟纸包好,放进花生油铁锅连蒸带炸,望着不断翻滚的花生油,他眼泪伸出眼角,脑海中浮现出了父亲被游活烧伤的场景。
阿来站在门口东张西望,见于连宗伤心着,安慰道:“宗仔你快点做菜,眼泪还是等见到你阿爹的时候再流。”于连宗生气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觉得阿来怎么那么不近人情。等包着鸡块的油纸局部膨胀,于连宗知道现在是将其捞起的时候,油锅中飘起迷人的香味,他心下大宽,觉得这纸包鸡差不多做好了。
把纸包鸡捞起来晾干,马上送上位于五楼的餐厅。再接着,于连宗精选一些蔬菜做“瓜菜代”,用蚝油、酱油、豆豉等佐料拌入冬瓜、腐竹、萝卜等青菜的表面,再如果慢慢炒熟,出锅入盘,看起来还真像是一道道偷菜。终于忙完了,于连宗来不及擦汗,就要阿来带着去见父亲,他时刻都关心着父亲伤势情况。
向华东对于连宗做的菜很满意,也明白他爱父心切,当下允许阿来同他乘坐自己的汽车赶往医院,走出厨房门口的那刻,整个酒楼的工作人员都鼓掌称赞,犹如代父从军乘胜而归的场面,于连宗注意到全师傅脸色有羞愧之状,不知为何他现在全师傅的仇恨减去许多,也是他是那种恨不起别人的人。
阿来带着于连宗上了轿车,赶往医院,阿来开心笑道:“宗仔你知道吗,刚才带你出来的那刻,酒楼的人都在为我们欢呼,原来受人崇拜和尊敬的感觉是如此美妙,嘿嘿,我可是沾了你的荣光。”于连宗一愣,显然是没有留意人们欢送的场面,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眼神还是那么惶恐,道:“快点到达医院,我要我阿爹平安无事。”阿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从口袋掏出那几本连环图画放在他手上,装作生气道:“你小子今天去哪了,难道去培英中学偷拿向大小姐的连环图画,偷学武功了?”
于连宗呆了一会,随机不好意思笑道:“多谢你阿来,这是叶问师父给我的,以后我得好好练武,不能被人暗算。”阿来明白于连宗言外之意,一会乘机捅了一下他的胳肢窝,哈哈笑道:“被我暗算了吧。”于连宗被他逗笑了,同他打闹起来。
轿车很快把他们送到了医院,于连宗一走进去就闻到了刺鼻的药水味,似乎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他恐惧起来。经过问询,他找到了父亲所在的病房,于石弓右手和脸部被白色的绷带包裹着,右手绷带还插着一根输液管,连着拴在木杆上的药瓶,绷带被药水浸湿透,散发一股药味,周师傅和几个人在一旁看护他。
于连宗一下子冲到父亲床边跪下来,查看父亲的伤势。于石弓见于连宗来了,先前苍白的脸色红润起来,焦急问道:“宗仔,客人的菜替我做好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