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们在勘察现场,记者们一边忙着拍照,一边采访李清风等人。于连宗打算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告知警察,但在李清风眼神的提示下装成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李清风不想因于连宗的话语而节外生枝,影响旅馆的生意。这时旅馆前台的电话响了,是袁业龙打来的,李清风快速接过电话,袁业龙告诉他向茵和陆颖的确在昨日的学生大游行中被军警逮捕了,关押在监狱中,不过叫他放心的是,袁业龙会和张智有一块将她们保释出来,说完就挂电话了。
不幸中的万幸,李清风等人刚沉浸在旅馆枪击案的震惊和恐惧中,向茵有救的消息给他们带来了一丝光芒的希望。于连宗悬着的一颗心也暂时放下了,但仍然对三个男子的被杀一案耿耿于怀,到底是什么人又是出于何种原因将他们杀死呢?据他目前所知道的一切,肯定与学生游行示威有关,虽然他很想知道结果,但转过来一想:“这件凶杀案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自己这么好管闲事干嘛!”等警方收拾了现场,记者们纷纷离开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旅馆门口等着,向茵平安无事地回来。
而学生运动仍在继续着,口号声、呐喊声、打斗声此起彼伏,远远传来,于连宗一颗心又被提上了半空中。他一直等到了晚上,还没见到人影,却见到了前来旅馆送报的送报员,他拿来一张报纸细看一边,那些记者果然大写特写发生在五楼的凶杀案,说警方从房间内死者身上和床上的资料上看,再联系昨日发生的学生游行大示威,初步判断这三人是社会上的投机倒把份子,企图借学生运动兴风作浪,妖言惑众,从中渔利等等。于连宗不赞同警方的说法,觉得此事定有蹊跷,李清风等人看了不管真不真实,希望此事就此过去,不要影响旅馆的生意,因为自从枪击案发生之后,绝大多数的旅馆客人都纷纷离开,这对李清风来说损失很大,这种萧条的日子恐怕要持续一段时间。
天色很快暗下来,阴沉沉的天空下起了白雪,寒风不断呼啸,于连宗焦急等待向茵的出现。袁业龙和张智有开车到了警察局,那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一般平民百姓根本问不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不过作为警察局忠实合作伙伴的京城青帮的人,警察局还是会以礼相待,更何况是堂堂的帮助的公子袁业龙的到来了,再加上在北平城报业界有重要影响力的《XX报》董事长张有林的儿子张智有,警察局的局长亲自接见他们,对他们的要求一应满足,不过要走这么一条程序:保释。
这叫两位少爷犯难了,没有各自父亲的相关证件信物,就凭他们两张公子俩,是绝对保释不出这些人的。袁业龙回到家里苦苦哀求父亲袁自和出面,袁自和重哼一声,道:“我已经命令手下弟兄们对这些学生下手轻些,对他们仁至义尽了。还想我出面保释他们,兄弟们会怎么看我。再说,就因为这件事,我跟你任伯伯关系闹僵了,他坚持要对学生下狠手,我不同意。”
袁业龙见父亲不愿出面保释,就随着张智有来到他家,请求报界大亨张有林施予援手,两人很默契地苦口婆心劝他保释学生,张智有一声不吭,睁大眼睛盯着二人看,按理说这黑白两道的人不应该走得那么近,行动也不应如此密切一致的。他对被捕学生还是抱有同情之心,也很支持学生的抗日救国运动,他早就不满于国民政府对日妥协、对内镇压的政策了,所以他手下的的报纸这几天都大篇幅地报道学生的爱国运动,旗帜鲜明地支持赞同这些学生的爱国行动,同时发表一系列态度鲜明的评论文章和消息报道,揭露日本帝国主义蓄意侵华的阴谋,抨击最高领导人蒋中正实行的不抵抗政策,赞扬爱国爱民的抗日行动。
张有林目光炯炯有神,他沉吟片刻,对两人道:“我尽我所能救出这些爱国的学生。”袁业龙和张智有喜出望外,不过张有林停顿一下,对袁业龙道:“我有一个条件,既然令尊不答应出面保释这些学生,但我需要以你的名义和我一起将他们救出来。”袁业龙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只要能救出向茵,他什么都能答应,包括他的生命。袁业龙经过北海冰冷湖水的浸泡,身子已经虚弱的很,再经过来回为向茵的事情奔走,精神疲惫,他眼圈变黑变重。
很快,张有林联合北平城内较有名望的人士朋友,去警察局很快将向茵和陆颖保释出来,同时还尽可能保释出更多的学生,总共加起来有几百人。向茵和陆颖自从那天被军警和青帮们打压逮捕后,被关进了监狱暂时收押着,两人各自给予对方鼓励和安慰,见越来越多的爱国学生也被抓进来,心中反而不害怕了,说明这次的学生游行示威运动得到更多人的支持,当局也会很快释放她们!
向茵在监牢里有时也惊恐害怕,她作为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却被关押到了肮脏污浊的监狱,心理上一时承受不了,她想到了于连宗,那个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尽全力保护她的好弟弟,又想起了袁业龙,那个穷追不舍且一片深情的黑帮公子,她更多的是想起后者,觉得他本性不坏,见自己有难会不顾一切救出自己,想到这里她的心宽慰许多,苍白的脸庞也微微泛红。
袁业龙和张智有焦急地在监狱的大门等着两人的出现,只听生锈的大铁门“哐当”一声开了,向茵和陆颖两人出现在门口,头发有些凌乱,脸色有些苍白,但目光却是那样坚定不移,她们看到了袁业龙和张智有,黯淡的目光很快明亮起来,激动地纷纷跑过去,陆颖和张智有相拥而哭,向茵则在袁业龙面前停下,见他嘻嘻哈哈的脸上明显写着苍白虚弱,又是同情又是爱惜道:“你怎么从医院跑出来了。”袁业龙不高兴道:“还不是因为你。”说完强行将向茵搂在怀中,向茵也不抗拒,如鱼一样跳入大海的怀抱,两人激动的气息相互交融。
袁业龙和张智有用车把两人送回旅馆,于连宗在门口看见了两辆轿车闪着黄色灯光开来,就马上通知李清风等人。两辆轿车停了下来,向茵和陆颖走出车门,李华一个劲地跑过去,紧握向茵的手,激动道:“茵儿妹妹,你消失的这几天可真的让我担心死了。以后你不要跑去参加什么乱七八糟的游行示威运动了,我也不准你去参加!”李清风夫妇也一开始数落向茵的不是,但说到最后也欢笑着,至少向茵能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向茵一再内疚地向他们赔不是,低头致歉。
李华像死死抓住一块美玉似的握着向茵的手不放,袁业龙不悦了,不耐烦道:“喂喂喂,人是我和张智有救的,你们怎么不知恩图报,感谢我两人呢。还有,你握着茵儿妹妹的手干嘛,还不快松开!”说完强制拉开李华的手,李华很不服气地松开了手,他心也虚了,这几天他除了在旅馆待着取暖,为向茵着急担心外,还没有做出实质性的援救行动,同时他也隐隐感觉到袁业龙和向茵的关系不一般。
李清风夫妇很马上向袁业龙和张智有两位致谢,并恳求他们留下来吃顿晚饭。袁业龙本想搂着向茵的肩膀,但向茵一个利索脱身,跑到了于连宗这边,他用手摸摸头,尴尬一笑,道:“好的,我现在饿了。”张智有也笑着点头答应。
不知为何,向茵跑到于连宗这边满有愧意地低下头不说话,她在返回的途中听说了于连宗为自己奔波的事情,现在他整个人都精神不振,虽然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向茵美丽的大眼睛看着于连宗,小声道:“宗仔,我任性过头了,不该背着你和李伯伯等人偷溜出去参加游行运动。害得你们为我担心,你还整天为我跑动跑西。”于连宗欣慰笑着摇摇头,道:“茵姐你千万别那么说,向老板回去之前反复嘱托我,让我时时刻刻保护你,这是我应该做的。”
向茵看着他开心的笑容和诚挚的眼神,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俏皮一笑,道:“以后我还要继续任性下去,一定要把你累死。”于连宗呆了一下,哀求道:“不要啊,我还要回广州!”说完两人不约而同地嘿嘿一笑。
陆颖知道因为自己的原因将向茵牵扯进了监狱,她不断向李家人和于连宗赔礼道歉,李家人觉得陆颖虽然是“始作俑者”,有些厌恶她,但毕竟向茵安全回来了,又有袁少爷和张公子在现场,不好发作,笑着摇头说下次注意些就行了。张智有打量了一下旅馆的环境,见一楼以上的房间全是黑暗的,没有一丝灯光,客人极少,就是在一楼,也没见到客人在用餐,他疑惑地问李清风这是怎么回事?李清风低头叹了一口气,去柜台拿出一份下午送来的报纸给他看,向茵、陆颖、袁业龙也挤着看去。
四人的眼色同时露出震惊的目光,竟想不到今天中午发生了枪击案,死了三人,把全部客人都吓跑了!陆颖失声一叫,捂着嘴巴哭了出来,众人对奇怪看着她,李清风道:“陆颖,你是不是认识这三个人?”张智有脸色痛苦,淡淡道:“颖儿想是近来在监牢里受苦受够了,再见闻到这个枪击案离她的租房那么近,受到不小的惊吓,我看今晚我得留在隔壁租房保护她。”说着用手紧紧按住陆颖的肩膀,似乎提示她要冷静下来,别乱说什么,陆颖很快镇静下来,抹尽泪水,点点头。向茵这时惊讶地朝于连宗看去,于连宗见在此说话不方便,给她一个嘘声的手势,眨了眨眼睛,向茵会意地点点头。
袁业龙嚷道:“李老板,你这旅馆暗藏着如此凶险的客人,他的仇家竟追上来追杀呢。”他疑惑道:“这还扯上了学生游行示威的传单资料,到底怎么回事?”李华肯定道:“还不清楚吗?这些人企图利用学生的力量来造谣生事,企图谋乱,被人看不惯给灭了。”袁业龙摇头道:“我看这件事不简单。”于连宗看了他一眼,心里鄙视道:“傻蛋,这件事本来就不简单,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了,还用得着你故作深沉吗!”
李清风本来哭丧的脸忽地变得欢愉起来,对着众人道:“来来来,先不管这些事情了,只要阿茵安全回来,所有的事都是小事,快进屋坐,大家吃一顿好的!”他这时才记起忘了请众人回屋坐,在旅馆前台挨冻受冷,一脸愧意。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冰这时转身回头,对于连宗笑道:“宗哥哥,等下就劳烦你下厨做几道美味的菜了!”于连宗嘿嘿一笑,道:“我尽量做得美味些。”
大家都饿了,纷纷走到后屋的公寓烤火取暖,等着于连宗做的菜肴一盘盘地上桌。灶间炉火旺盛,锅里油水滚动,油烟味又一次弥漫起来,于连宗心情大好,同朱师傅等人做了好几道菜,包囊了粤菜、鲁菜、苏菜和川菜,有盐焗鸡、清蒸鱼、黄豆酸笋小黄鱼、虎皮尖椒、辣椒炒肉、麻婆豆腐、鱼香肉丝、油焖大虾、糖醋鲤鱼、九转大肠、一品豆腐、东坡肉、醉虾、清蒸狮子头等,盛在白亮的盘子上,冒着浓香热气,馋得众人口水直流,色香味形俱全,任由屋外北风呼啸、天寒地冻,屋内的人高高兴兴享受大餐,一样菜都不放过,统统吃掉!对于连宗和朱师傅等人的手艺赞不绝口。
劫后余生,吃一顿美食是对自己最好的犒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