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尚州平水县秦府。
杨无忧自上次跟秦琳一起从上官府返还时,就一直粘着秦琳,不光是如影随形,甚至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要跟她睡一个被窝。
这天,二人刚睡醒,杨无忧便直接问道:“秦姐姐,你是喜欢我哥还是那个上官锦呢?”
秦琳见杨无忧天真无邪的样子,自己反不觉得很不好意思。
杨无忧推搡她道:“说嘛。”说话的时候,还在秦琳身上挠痒。
秦琳怕痒,被杨无忧这一戏弄,反倒是身子翻腾不已,脸上也是潮红。
杨无忧道:“嘻。秦姐姐,你还会不好意思?”
秦琳道:“我怎么不能不好意思?”
杨无忧道:“江湖上谁不知道秦家大小姐向来好装扮成男儿身,其人也是豪迈不已。你若是也会不好意思,倘若传了出去,那多难听。”
秦琳轻拍了她的脑袋道:“若是江湖上的人知道了,我还不得找你算账么?”
杨无忧咯咯笑了起来。
秦琳道:“你这妮子,都快嫁人了还是这般淘气。”
杨无忧道:“我怎么就要嫁人了?”
秦琳道:“你还跟我装糊涂,那个司马豫,几天不见,是不是就把人给忘了?”
这回换成了杨无忧一脸潮红。话说自己的确是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是不是一回了京城就把自己给忘了。
秦琳道:“小妮子,想什么呢?”
杨无忧急急道:“我才没有想他呢。”话刚说出口,才发现说错了。
秦琳哈哈笑道:“你这是叫不打自招。”
杨无忧没有说话。
秦琳道:“没想到你这小妹妹也找到心上人了。在我印象中,你可是一直流着鼻涕的样子。每次我去你家,你都要问我要糖。”
秦琳这一玩笑,未引起杨无忧任何反应。
再看杨无忧,静静的想着事情,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忧伤。
“怎么了?”秦琳轻轻推她问道。
无忧轻轻道:“秦姐姐,你说我大哥为什么这么反对我和他在一起?”
秦琳愣了一下,她虽对当年之事有所了解,但并不清楚杨家与京城司马家有何瓜葛。杨天行反对杨无忧与司马豫的结合,应该是与当年之事有所牵连。便劝慰道:“你大哥肯定是觉得你年纪太小,怕被他给拐骗了。”
杨无忧道:“那为什么......”
秦琳急忙笑着将她的话打断道:“你还不相信你大哥么?他怎会骗你?”
杨无忧见秦琳和哥哥杨亦一样的口径,想想也是,便笑道:“秦姐姐,你怎么跟我哥哥说话一样?”
秦琳一脸尴尬,这也能扯到一起,真是佩服她了。
杨无忧突然问道:“秦姐姐,你说那封信是谁送来的?怎么我大哥故意躲闪我,不要我知道。”
秦琳愣了愣,不知应不应该对她实情相告。便道:“这其中的许多缘由,我也不知道。只是看这信,应是赫连行身边亲近之人写的。照此,应该就是闵少怀。”
杨无忧问道:“那你说赫连行为什么要杀我大哥和上官老前辈呢?”
秦琳推迟道:“这事我也不太清楚,你还是回去问你哥哥去吧。”
“可他们一直都躲着我啊。”杨无忧嘟着嘴,满脸委屈。
“那是因为你太小。”秦琳笑道。
房内虽没有阳光射入,可透过窗子可以看见外面一片光亮,看来时候已经不早了。
“起床了。”秦琳坐了起来,伸了伸懒腰,披了件薄衣下了床。
“我很小么?”杨无忧嘀咕道,“为什么他们每个人都说我小。”
二人用完早膳,又闲谈了一会儿。
秦琳道:“今日想做什么,你只管尽说。”
杨无忧道:“江湖上人都说秦家祖上为国家建功立业,贡献极大。王上还特地赏了你家丹书铁券,不知我能不能看下。”
尽管杨无忧与秦琳亲近如此,可她自知丹书铁券这等宝贝向来贵重的很,就算秦琳肯,她爹秦不悟也未必同意,因此也是试探问道,并未抱多大期望。
谁知秦琳爽口答道:“行。”
“真的。”杨无忧瞪大了双眼。
秦琳笑道:“这有何难。丹书铁券乃是身外之物,何必为止所累。再说你这丫头亲自开了口,我怎敢不答应。”
“秦姐姐,你真好。”杨无忧扯着她的袖子,雀跃起来。
突然院外闯入一人,杨无忧认得此人,他乃是杨家家奴,今日急忙到这里,想必是家里催了。
想及此,杨无忧自觉不悦。
秦琳见其人神色悲戚,心有所疑道:“你有何事。”
那人先是向秦琳行礼,然后朝向杨无忧跪倒在地,伤心道:“小姐。老爷他......”话未说完,倒先哭了起来。
秦琳猜出其中之恙,只是万万不敢相信,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那人擦了擦眼睛道:“我家老爷他,他死了。”
秦琳听此,掩面欲泣。
杨无忧愣在那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道:“你再说一遍。”
那人这时满脸决绝道:“老爷为赫连行所杀,少爷正命我赶紧叫小姐回去。”
杨无忧听此,自觉心中像是插入一把尖刀,五脏六腑都裂了,顿时眼前天昏地暗,天旋地转起来,身子发软,正要倒下,被秦琳连忙扶住。
秦琳道:“这是何日之事?”
那人道:“今日一大早,刚开府门的时候,就看见老爷直直的躺在那儿。脸色苍白,气息全无。”说罢,从怀里掏出一本黄色的帖子,递给秦琳道:“这是少爷命我送给秦府的请帖。”
秦琳接过那全黄的帖子,叹了一声道:“你先走吧。我和无忧随后就来。”
那人点头,连忙去了。
杨无忧渐渐恢复了过来,秦琳试探的望着她。
杨无忧道:“秦姐姐,我们就走吧。”
秦琳关切问道:“你支撑得住么?”
杨无忧点了点头。
秦琳连忙命府中家奴备了两匹好马,一路上朝新安疾驰。
秦琳时刻担心杨无忧的状况,却见她一脸决绝,眼眶不知是哭的还是风吹的缘故,一片红肿。她骑的很快,如风如电,胜过自己很多。秦琳不禁心中甚是感慨,努力跟上她的节奏。
待到午后时分,二人才返还到新安杨家。
马匹还未停稳,杨无忧便急跃了下来,朝门内跑去。秦琳见此,紧紧跟上。
杨兴见二人回来,心中欣慰,先是向秦琳点头行礼,然后急急迎上杨无忧,道:“小姐。”
杨无忧恸哭道:“杨叔。”
杨兴见此,心疼不已,急忙将二人带到了杨天行停尸之处。
只见杨天行仍是一声血衣,默无声息,双眼紧闭,脸色更加苍白。
杨无忧见此,顿时双眼中热泪迸出,她跪在地上,双手捧着杨天行那粗壮冰冷的手,使劲揉搓,她努力忍住,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秦琳见此,也忍不住哭泣,眼眶中早已是泪水打转。她急忙上前,扶住无忧,轻声道:“无忧,节哀。”
杨无忧轻轻点头,面色平静,她起身问向杨兴道:“杨叔,我大哥是什么时候走的。”
杨兴见她那个样子,心中心疼不已,回道:“老爷昨日晚上赴赫连行之约,于喀秋山脉,与其单打独斗,却不幸死于赫连行之手。今天早上的时候,我们才在门口发现老爷的尸体。”
秦琳好奇问道:“久闻杨大侠威名,杨大侠既然赴约,相信是成竹在胸,怎会这般轻易为赫连行所杀。”
杨兴叹道:“我家老爷愧于十五年前之事,心意早定......哎”
无忧道:“大哥不是一直跟哥哥在一起么?”
秦琳突然发现杨亦不见,便问道:“杨大哥去哪了?”
杨兴叹道:“公子昨日为老爷故意支开,故而没能和他在一起。公子为此事大伤,想必此时应该去找赫连行报仇去了吧。”
杨无忧咬着嘴唇,轻轻点了头。
杨兴道:“小姐,你就大哭一场吧。看你这个样子,我真是难受。”
杨无忧忍住,轻声道:“杨叔,我没事。”虽是如此,可其声音呜咽,更添人怜意。
她转向秦琳道:“秦姐姐,你能陪我去找哥哥么?”
秦琳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杨兴。
杨兴道:“你们去吧。杨家有我在,绝对不会出问题。只是还请秦姑娘好生照顾小姐。”
秦琳道:“只要有我秦琳在,绝不会让无忧受半丝损伤。”
二人随即出门,秦琳特地让杨兴备了两匹骏马,一辆马车。
秦琳扶无忧进了车内,马车渐渐远离杨家,行了一段路程。
秦琳喝住了马车,将无忧放在她怀中,轻轻道:“无忧,你就大声哭一场吧。”
无忧扑倒在她的怀中,先是细声呜咽,随后放声大哭了起来,一颗颗闪闪发亮的泪珠顺着她那洁白的脸颊滚下来,滴在嘴角上,身上,滴在秦琳手上,心中。
秦琳见无忧哭的肝胆欲裂,甚是疼惜,心中万声劝慰,都化作在她的后背的轻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