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无箫望着趴在悠以韵床旁边,已然熟睡去了的君飏,眼眸渐红。
她微微歪着头,蹙眉不语,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不知已经激起了层层涟漪。
第三天了。
自从帝离殇走后,君飏就一直守在悠以韵的旁边,想要用真心来换得悠以韵的苏醒。
说实话,郁无箫并不赞成这个方法,甚至有些反感。
可是除了这一种方法,还有别的可救悠以韵的方法吗?
解药?
不好意思,就连制药的本人郁无箫都炼不出解药来。因为她当时想得,炼出的槿莯就是无药可解之毒。
但是尽管如此,郁无箫这几天也在抓紧时间炼制解药。
……
“混账!”皇甫絮怒视着在下面跪着的男子,“区区一个将军你都解决不了么!”
在下面跪着的男子低垂着头,道:“臣觉得……”
“没有你觉不觉得!莫非你想抗旨么。”皇甫絮一身黄色长袍,带着皇家独有的气质与压迫感,他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龙椅,就是因为这一声声敲击,殿中的气氛愈发僵硬,“迫天将军今日集合朕练出所有的死士,他仗着朕赋予他的这个权力,就可以为所欲为吗?!这分明是想谋反!玄焕,你别告诉我你不明白此事!你分明是在顾及那个汐颖!朕可以不杀他满门,朕可以不诛连他的九族,朕可以保汐颖之平安,一言九鼎的天子说的话,向来不会反悔!……如今,你可安心了?”
玄焕抬起头来,望着居高临下的皇甫絮,好看的眸子中掩饰了他的为难。玄焕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回答了一声“臣遵命”。
玄焕不想杀迫天将军,的确是因为汐颖。
可是,就算皇上能保汐颖平安又如何?
若是汐颖知道了自己是她的杀父仇人,汐颖可还会爱他么?
……
南北翊拉着郁无箫青葱般的手,脚步停在了一棵树前面。
郁无箫有些苦恼地揉了揉眉心,道:“南北翊,你并非不知道我如今有多么的心累。你为何还要带我来这地方?如今以韵姐尚且生死未卜,我可没有心思和你叙旧,若无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郁无箫转过身去,被南北翊牵住的右手却动弹不得,谁料南北翊只将他的手一拉,郁无箫转了个圈,便已被禁锢在他的怀中。
郁无箫略显憔悴的脸“噌”地红了,她心跳加速,一抬头便能看到南北翊的下颌。鼻尖上,停留着南北翊薄荷般的气味。
“你干嘛?耍流氓啊!”郁无箫故作镇定地说,语气中当真看不出一分一毫的局促与不安。
南北翊象征性的点了点头,头压在郁无箫的肩头,无比暧昧地在她耳边吐着热气:“你想看看我耍流氓的样子么?”他不正经地调侃道。
郁无箫莫名地安心,撇嘴道:“你起开!妈蛋老娘不是你调戏的对象!喏,从这里直走出去,然后右转,再左转,穿过一条街,右转,那儿有个青楼,你应该去那儿。”
“嘘——”南北翊放开郁无箫,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笑道:“让我好好看看你,小野猫,安静一点。”
南北翊突然发现,郁无箫真的和小野猫如出一辙的像。
郁无箫望着南北翊深邃的眼眸,看呆了。
不知过了多久,南北翊突然发出一声轻笑,宠溺地揉了揉郁无箫的三千青丝,“看够了吗?”
郁无箫怔怔地点了点头,又马上摇了摇头。
“那你再看一会儿吧。”南北翊嘴角噙着笑意,眸中的温柔简直可以滴出水来。
郁无箫狠狠地翻了个白眼,还未发话,南北翊便说道:“看到这棵树了么?这是传说中的连理树。”见郁无箫讶异地望着自己,南北翊又笑嘻嘻地说道,“你很惊讶我怎会知道连理所在是否?告诉你吧,连理树仙易有三十二棵,你若是想要,就送你一棵吧。”
郁无箫问:“连理树到底是什么啊?为何如此名扬四海?”
“连理树……传言,是一对恋人种下的花,后来,女子杀了男子,男子的血溅到了此树身上,于是花变成了树。连理树上有许多木牌,那是人们许下的愿望。或许连理树根本无法实现人们的愿望吧,可是有个寄托总是好的对吧?无箫,我带你来,就是因为许愿一事,想试试吗?”
郁无箫笑了。
最后,她在木牌上写的是:“感谢相遇,愿一切安好”。当然,这只是表象——真实的内容被郁无箫用灵力盖住了。
“翊箫安好”
简单的四个字。
……
“给我让开!”郁无卿怒视着脸色发白的君飏,“我要杀了她!”
君飏冷冷地勾起嘴角,笑容却不达眼底,有些渗透人心:“除非——你先从老子身上跨过去!他娘的,怎么这么背!”
郁无卿被黑色面具遮住的容颜微微一僵,露出的红色眸子杀气满满,似是势在必得:“很好。不愧是陆国的太子!”
君飏眯起凤眸,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
这个男子……
竟然轻而易举地获取了他身份的情报!
而且……
君飏望着郁无卿的眸子。
他是郁阁的人!
因郁阁之人眸心都有一个十字的图形,而这个人正好有!
红色的眸子……
君飏之前听悠以韵说过,郁阁人的眸色在普通时都是棕色的,只有地位较重的人是灰眸。变为绿眸,证明他已经快到了怒的边线,再惹他——小命不保!变为紫眸,一般是在感动的情况下,不过郁阁不允许这种眸色出现。变为蓝眸,表示主人的情绪低落,忧伤,眸色愈深,悲伤越大,若是蓝色已发黑,那么这个人就已经濒临绝望了。
红眸……要杀人!
“郁阁向来恩怨分明,我二姐为何要死!”君飏蹙额怒斥道,手上青筋暴起。
郁无卿的眸子变了绿色:“可是……你是否把她当做姐姐呢。”郁无卿轻声笑了出来,眸子发灰。
君飏有些恍惚。自己的感情,他再清楚不过。甚至那一句“你就把二姐让给我”,无疑暴露了他多年来埋藏在心底的秘密。他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
他不想二姐失去她的挚爱,可悠以韵——不也是他的挚爱吗?
君飏,他是那样的自私,可偏偏他是最能给悠以韵一个安稳的家的人。
可惜,有一句话叫“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拆散一对恋人,是那样的不堪,是如此的狼狈。
可是,君飏他除了这么做还能怎样!
“老子当不当悠以韵是姐关你屁事!”君飏怒斥道,骤然上升的语气更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郁无卿不怒反笑:“太有趣了,这回,我倒真是不想杀她了呢。罢了,姑且留她一条命,我就且看你们这一场命途多舛的斗争吧。”
……
郁无箫望着墨帛寒,有些苦恼地揉了揉发:“靠,你丫就不会想点办法呀?想让姓南宫的死了不成?”
墨帛寒扯了扯嘴角,语气有些生硬,难掩无奈:“无箫,你和君飏学坏了。”
“靠,老娘本来就这样!”郁无箫霸气地舔了舔嘴角,冷哼一声,“墨帛寒,我只对你这样,你应该庆幸才是吧!”
墨帛寒笑了笑,倏地问:“对了,阁选将至,你可准备好了?”
“你丫的催命鬼啊,我解药一事还未弄完就催别的事,想累死我啊。”郁无箫有些不耐烦地托腮望着墨帛寒这个如画般的男子,不由得又添了一句:“啧,不错,倒是把你关押的更好看了。”
墨帛寒的脸微黑。
“欸?这几年过得怎么样?我可是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你的哟。”郁无箫故作轻松道,眉心微颤。
“草,你还有脸说!你把我关在那个破洞里天天让我吃馊馒头那叫招待?!那分明是虐待好不!”墨帛寒负手,好整以暇地望着脸沉下来的郁无箫。
郁无箫突然靠近墨帛寒,他们脸与脸的距离十分微妙,似乎马上要贴上,但却又贴不上。
女子有些血腥的气味陡然靠近,就萦绕在自己的鼻尖处,墨帛寒心跳加速,脸也微微泛红,片刻后才一巴掌拍开郁无箫精致的小脸,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咳,道:“又杀人了?”
郁无箫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懒洋洋的声音响在墨帛寒的耳际:“看那个人不顺眼,就给砍了。”
“砍的?那多伤大雅啊,一点都不霸气好不好嘞。”墨帛寒说完这话才恍然大悟,“我去,只是因为不顺眼?!”
“……嗯,不单单是这样吧,就觉得那女的像朵白莲花。”郁无箫沉思片刻,一本正经地回答。
墨帛寒:这和看她不顺眼有什么区别?
“对了,有一点疑问,我想问问你。就是……记忆里,你是很爱恨分明的,就是很小气的样子,但是,为啥你那么轻易地就原谅了我?”郁无箫说这话的时候还很有点心虚和忐忑。
“因为是你。”
因为是你,所以你做什么我都不在乎,即使是伤害我。
郁无箫:“不错嘛,说情话越来越顺口了?以后找妻子指日可待了,哈哈。”
……
时间飞逝,阁选还剩两日,无奈之下,郁无箫怏怏不乐地上了凰山。
郁无卿为此窝了一肚子的气,“整个你还嫌弃我凰山了是吧?”
郁无箫倒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只顾吃她的美食佳肴,呜呜囔囔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郁无卿扯了扯嘴角,良久恍然大悟般惊呼道:“对了,我险些忘了!”
“咋了?”郁无箫面不改色心不跳,很是冷静地停下了口,有理有序地拿起手帕擦了擦嘴。
郁无卿挑眉问:“你把帛寒放出来了?”
郁无箫懒惰地应了一声,似厌倦似无力地打了个哈欠,道:“我困了,去眯一会儿。”
郁无卿望着郁无箫离去的背影,暴跳如雷:“妈的,你是来修炼还是来享清福的?!”
郁无箫屋内。
因为在凰山,郁无箫放下了一切警惕,睡的很沉,红扑扑的小脸,看着龙其可爱。
屋外,款款走进一男子。
那男子一身红衣,浑身散发着一股邪魅之气,尤为那一双深邃的深紫色眸子,此刻更显宠溺与温柔。
“傻瓜。”墨帛寒走进郁无箫,“嘴没擦干净你知道么。”男子缓缓弯下腰,伸出修长的手指将郁无箫左嘴角边的残羹擦去。墨帛寒有些忧伤的目光,不紧不慢地移向郁无箫红润的小嘴,呼吸倏地变得沉重,连眼神也炽热了不少。
靠,墨帛寒,至于为了这样一个常见的现象起反应么?
墨帛寒深吸一口气,悠悠转身准备离去。
“唔,不准备再调戏调戏我?”郁无箫蓦然睁开了眸子。
墨帛寒的背脊渐渐僵硬,终是轻叹一声,转过了身:“靠,怎么还是被你发现了?!”
郁无箫轻呵一声,盈盈一笑,笑容却有些渗透人心道:“原因有二。其一,我对你的气息太过熟悉,因此也很是敏感。其二……你虽然刻意掩埋了气息,但是未曾掩饰好。墨帛寒,你法力虽比我底了两小阶,但是你炼药的技术可比我高了不止一大阶!墨帛寒,你灵力消耗掉了不少,降级了是吧?为什么!妈的为何不告诉予!”
墨帛寒只是有些勉强地笑笑,显然不想告诉郁无箫真相。
郁无箫不怒反笑:“不说也罢。”话音未落,她便拿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颈处,“想必……郁阁没了我这一条命,也不会有多大的损失吧?”愈说,她抵的越深,脖径处渐渐勒出了一道痕迹。
墨帛寒有些怒了:“你威胁我?”
郁无箫还是那样的笑着:“是啊,那又如何?从小到大,就数这个威胁最有效了。我想,如今也是这样罢?”郁无箫一脸的风轻云淡,但是颈处已渗出了血,与她那与世隔绝的笑容显得格格不入。
墨帛寒还是那个墨帛寒,郁无箫也还是那个郁无箫。
“我告诉你吧。”墨帛寒深深叹了一口气,厌倦地揉了揉眉心,似苦恼似无奈,“因为阁选将至,而我这些年也未能为你做些什么,因此,我想出了一个法子,可以让你暂时爆发出你一切的潜力和灵力——想必这也是取胜的关键吧?但这些年,我的灵力未曾见涨,于是,只能将自己一部分的灵力赋于诗上,待你需要之时,只需把这诗念出来即可。”
……墨帛寒,真的只是一部分灵力么?
以墨帛寒的性格,应该将自己三分之二的灵力都赋于诗上了吧……
郁无箫最终还是没有将这些话说出来。
“谢了……那,是什么诗?”郁无箫有些僵硬地说。
墨帛寒神色有些不自然,脸上泛起了不自然的红晕:“《上邪》。”
上邪……
郁无箫还有些不自然了。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妙哉……”郁无箫有些小声地嘟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