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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申高保卫战 (6)

常凡知道,韩昊近几年发展速度很快,入主新凯之前他已经是身价20亿元的最牛散户。江湖上的人也知道,韩昊带领的敢死队一直在鼓捣一些见不得人的生意。

“我找您,是因为我们最近也在操作申强高速,我们已经控制了12%左右的流通盘,我知道你这里有20%,不如我们一起坐庄,我们绝不会亏待你,事成之后,五五分成。”常凡笑着说。

“你晚来了一步。”韩昊笑着说:“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一片森林里,忽然刮来一阵大风,森林里很多树来回摇晃,掉下很多果子。你说我是不是有点迷信?”

常凡知道“森林”正是泰达证券的logo,韩昊的立场已经很鲜明了。

韩昊随即又扯到正题:“兄弟,如果我没记错,这是你第一次给我名片。至于合作,我想我们应该还需要一个慢慢了解的过程……”

常凡只好赔笑道:“有时候,你一直亲密无间的战友,未必把你当做最亲密无间的朋友。我给你看样东西,是我从一个朋友那里得到的。”

说着,常凡递给韩昊一个牛皮资料袋。

韩昊拆开资料袋上的绳线,又疑惑地看了常凡一眼,看了一会儿资料,头顶就冒出了冷汗。

这是凯强资产曾经做过的猫腻勾当。坐庄的基本条件很简单,就是要有资金实力,发展初期的凯强就拼命寻找资金,拆借资金,哪怕要付巨额利息。凯强资产为了筹钱,利用国债回购的虚假空单到处去抵押融资。当年,他们把目光瞄准了武汉证券交易中心。

1994年,武汉证券交易中心旗下成立了武汉有价证券托管中心,在全国设立了30个分库,一不小心成为了全国最大的资金拆借市场。不少个人和机构借国债回购之名,非法拆借资金,而一些金融机构与证券公司,看到有年15%、20%以上的回报利息,也都放手拆借资金。

凯强资产当时招聘了大量业务员,骗取了很多券商公司的信任,他们拿了一批武汉证券交易中心分库的所谓入库通知单,填写了巨额资金的国债,分别拿去给各地的证券公司和证券登记公司做回购融资。

短短时间内,凯强先后拆进到约十余亿元的资金,这笔资金让凯强有了坐庄成本,由于坐庄手段凶狠,凯强很快就归还了利息。

事实上,这件事情的风险很大,就像当时很多大户一样,都做融资交易,自己的钱全放进股市就算了,还以1∶1的比例向券商借钱。券商自然也愿意放这样的高利贷,对一些诚信度高的客户,甚至连利息都不收,因为最理想的合作就是分成。

对于券商而言,拉拢这些大户,也有助于自己自营部的发展,毕竟一些头寸还是要靠大家扶助,俗话说得好,“一个好汉三人帮”。但是,获利还好,一旦失败,就永无翻身之日,还有可能受到法律制裁。

不消说金融行业,当年的中国,很多行业都是靠胆子大做起来的。房地产、煤矿采掘、进出口,都是靠一个融资接着一个融资滚动起来的。或许,一个经济体在发展之初,都有这么一个过程,经济学家管它叫“泡沫”,没有泡沫,也谈不上繁荣。

在常凡拿出的资料单中,清楚地记录了凯强资产的诈骗行径,有虚假空单,有业务员资料……涉及犯罪人员数百,牵连的金融机构、各地证券交易中心、证券公司几十家,涉及金额达数百亿元,亏损数十亿元,形成了中国最大的金融债务链。罪名也赫然在列:凯强资产董事长韩昊等人,采取私刻公章、伪造证书和票据等欺诈手段,在武汉等地大肆进行非法融资和证券、借券等体外经营,负债98.66亿元,给国家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

“这是泰达证券整理的资料,他们想在最后分赃的时候,拿出来威胁你们。”

韩昊一下子慌了,融资数目之大,以新凯证券目前的资金实力根本难以偿还,一旦东窗事发,监管部门一定会将股票账户上的股票强行平仓,以补资金缺口。

他曾经为了摆平这个数据,还有过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这段往事,市场上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但都只字不提,袁观潮也曾经亲历过。韩昊不知道常凡从哪里搞来的这份数据,但他依稀知道,可能与海元证券有些微妙牵连。

“如果你与我们合作,我不仅将这份资料销毁,还会把所有的资料都销毁。你想,既然我有办法拿到这些东西,自然也有办法让这些东西在泰达那里不见踪影,不留一点蛛丝马迹。”常凡脸上仍然不带表情地说。

常凡看对方仍在沉思,继续说道:“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将你们的账户都转给我们。我已经研究过了,你一半使用的是拖拉机账户,这部分我可以都买下来。另一半是你们公司账户,希望你们能直接倒仓给我们,由于时间紧迫,我不建议直接通过场外转让的方式进行。我比市价加5%的利润一次性付钱给你。另外一个方式,也是我们最希望的方式,你亲自操盘,获利盘五五分成。”

“给我一点时间想一想。”韩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呆呆地说。

上午临近收盘还有10分钟的时候,魏天行已经把账上所有的钱基本都打光了。“海元证券目前的透支资金比例最高多少?”魏天行直接问杨帷幄。

“1比1的资金都可以放。”杨帷幄咬了咬牙说。当时,这样大比例且无利息的透支是需要当天平仓的。

魏天行用剩下的钱,借了透支资金,然后疯狂地买,很快就把所有的钱加透支全花完了。他很快看到盘面上有少量跟盘。前面有多次的假突破,即使突破后跟的量也不是很大。

袁得鱼开始捏汗,但他发现,魏天行一直镇定自若,而且仿佛这就是他需要的效果。

等到下午,透支的资金需要平仓了,主力好像哪里不对劲了。

魏天行发现资金量不够,于是问杨帷幄是否可以不平仓。杨帷幄说不可以。

袁得鱼也不清楚怎么回事。这个消息不胫而走,盘面上,申强高速的走势也开始绵软无力,原先的冲刺仿佛就像一个扶摇直上的风筝遇到了大狂风,掉头向下。

“完了,听说申强高速的主力资金青黄不接,马上就要崩盘了。”

“好像真的上不去了。”

……

袁得鱼看到魏天行开始很痛苦地进行平仓,瀑布一样,价格下来了,早上买的亏损着全砸了出去。

许诺也紧张起来,由于她不断加码,她的账户顷刻间就没有了任何盈余,再这么下去,早上赚的钱马上就要都交出去了。

她马上跑到楼上找袁得鱼,只见袁得鱼正在二楼走廊上焦虑地来回踱步。

“是不是主力真的没资金了?”许诺焦急地问道。

袁得鱼一脸挣扎的神色,他望了许诺一眼,沉痛地点了点头:“主力必须平仓,这是铁的规定,我亲眼看到杨帷幄下令的。”

许诺顿时崩溃,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为什么主力崩盘的事,你没有早点告诉我?我所有的钱都投进去了。尽管我也早就听说海元证券会做申强高速,但我一直当它是普通的消息,直到你说之后我才真的完全相信。我还傻乎乎地以为你在这里,自己总算有希望赚钱了。我是骗你的,我投的并不是只有几千元卖葱的钱。为了救奶奶,我这次真的把爸爸妈妈留给我的嫁妆钱都扔进去了,一共是3万5千元。袁得鱼,你让我怎么活下去……”

袁得鱼愣在那里半晌,久久地说出一句话:“对不起。”

许诺哭着跑下楼。海元证券整个大厅都沸腾起来,他们从许诺那里再次明确了主力崩盘的消息,很多人马上把自己的资金撤了出来,许诺也只好把自己前一天的资金撤出,她眼睁睁地看着账上的资金急速缩水,急得哭了起来。

主力崩盘的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以海元证券为源头,随即传到了其他机构耳朵里,整个市场顿时为之躁动起来。

“不行了,我有自己的交易纪律,亏损5%必须止损。我已经忍不住交出去三分之一了。”唐煜额头上开始渗汗。

“没关系,他们这么砸下来,自己也伤筋动骨,我们只要尽最大努力挺住就行。”

“好。”唐煜重重地点了下头,他想到的是马上控制住敢死队,最好能够让他们往上拉。

电话那头,韩昊坚定地表示:“申强高速,我已经锁仓16%。该暗示的,我也已经暗示兄弟们了。对了,你的资金准备得怎样了?”

“我已经都安排好了。如果事情能成功,你们绝对是功不可没啊。”唐子风笑道。

“盘面砸得很凶啊。我对控制他们公司才不感兴趣。你最好再具体一点告诉我,怎样配合大家出货?”

“知道知道,我们这不是借力打力嘛。如果不是你们顶着,他们怎么可能有办法绝对控盘呢。”唐子风宽慰道。

“哈哈,谁让我们本来就有11%的底仓呢,哈哈哈。”韩昊豪爽地笑道,但他内心依稀感觉唐子风这次对消息的控制力并不十分上心,目的只是让他们控盘,这无疑不是他要的答案。他忍不住继续说道:“你知道我们敢死队都是玩短线的,你不要玩火自焚,把我都给兜进去了,那我也只能不客气了。”

唐子风一时语塞,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对方电话传来“嘟嘟”的声音。他意识到情况有变,马上紧急看了一下盘面,本来还有资金在角逐,现在的盘面如断了线的风筝般直线下跌,前面来不及逃跑的,还依然抛着,仿佛全天下的老鼠仓,都在蜂拥而出。

这时,魏天行也沉痛地脱手离开键盘,结束一天悲惨的交易,收盘即最低价,这个价格已经砸穿了申强高速此前一直坚持的平台。

唐煜从来没有觉得操盘时间如此漫长,他坚持了整整一天,每分每秒都希望快点过去。收盘时,申强高速仍然牢牢砸在跌停板上。唐煜松了口气,备受煎熬的交易时间终于过去了。唐煜自觉遇到了对手,他在操盘时,从来就没有那么惊慌失措过,长期以来他都胜券在握,他意识到自己遇到对手了。

唐子风接到电话,是一个资深券商打来的,说江湖已有传闻,主力目前被套被人追债,问唐子风是否有这么回事。

唐子风觉得莫名其妙,主力难道不应该是他自己吗?他说:“请相信我,目前不知道是谁搅的浑水。”

“唐子风,你看今天申强高速收盘后还有那么多巨量卖单,这难道不是主力溃败出逃的前兆吗?不管怎么样,有什么消息及时通知我。”电话被粗暴地挂断了。

“幸好逃出去了不少。”唐煜嘘了一口气,市场上的资金目前只知道砸盘,“第二天形势会更加惨烈。”

许诺一个人站在营业大厅的电脑前面,发呆了很久,她从来没有在一天内亏损过那么多资金,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看了一眼资金明细,足足损失了1万元,她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她每天卖葱卖鱼只能赚80元,她不知道奶奶的医疗费该怎么办。

袁得鱼远远地看着她,看到她一个人呆呆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