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经久不息,金霞终于缓过神来,苍白着脸,在安子程阴冷的目光中,终于“哇”地一声哭出来,掩面而去。
谁也没去管她,过得半晌,待那些人笑得差不多了,安子程才若无其事的走上前,轻飘飘地将白希候手里的纸拿了,云淡风轻道:“你们这帮人真是少见多怪,宋家八妹妹这是和我闹着玩,也当真?真正是没见识。走吧,我现在就把玉佩还给她去,也让你们见识见识八妹妹是多有趣的一个人,说不定等下她还会痛哭流涕求我纳她为妾,到时候看你们又怎么笑?”
说着,他就意有所指的瞟了白希候一眼,白希候看直了眼,吞了一口口水,直勾勾地盯着他笔挺的背脊,感觉似春回大地,浑身麻酥酥的抬不动腿。
一众公子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亦将信将疑地跟在他后面。
九雅和白婉黎边走边看,倒真心觉得安家的景致确实华丽,想必以前那位三品大员有些背景,捞的钱才敢用在这些外设上不怕人非议。走了一会,那小丫头就把她们带进了一座景致更雅致的园子,花意盎然之下,竟见一石桌前坐有几人,桌上放着文房四宝,一个锦衣公子提笔在一幅画上奋笔疾书。
九雅定睛一看,提笔书字的是安平候世子傅清言,石桌边一左一右立了两女,正是之前一起离开的安慧然和金枝。在他们身后,是与她两次见面都有些稀奇古怪事发生的傅誉,此时他嘴里含了一根草百无聊奈地倚在栏杆上,微闭着眼,与前次不同的是,他的神色懒散而略带痞气,掩映的花枝在他头顶盘旋,属于大男孩的容颜俊秀得几乎让人移不开眼。
这时傅清言已放下了笔墨,安慧然将他所书拿起,赞道:“世子的字果然笔锋凌厉,苍劲大气,一派大家风范,与我想象中一样。我这幅画能找到世子提字,以后有人就算拿了千金也不换。”
金枝在一旁艳羡不已,“妹妹真是会算计啊,记得前朝张仁周张大师的遗作也就五千金,你这让世子把字一加上去,身价就涨到了千金。看来以后我若是有了难处,干脆也来找世子在画上提几个字算了,一生一世也不用愁。”
安慧然笑道:“姐姐说我会算计,我看姐姐更不得了,干脆来个一劳永逸得了,日后都可以衣食无忧。”
她说得如此露骨,金枝有些难堪又有些心喜,啐了她一口,又偷偷察看傅清言的神色。
傅清言则淡笑不语,却听安慧然又道:“对了,说到张大师,我那里真有他一副画,不多不少,恰好是花了五千金买到的,不过找了几个名家,都无法辨别出真假来。有人就推荐了世子,说世子在这方面眼力很准,不如趁这个机会,世子好人做到底,帮我去瞧瞧?”
傅清言好似非常乐于助人般,点头应了。金枝生恐被甩掉,忙道:“张大师的遗作我从未见识过,这下倒可以饱眼福了。”
她似乎没有看到安慧然眼底的不悦。
几人一齐起身,安慧然卷了字画,还没离开,突然听金枝尖叫了一声,桌上砚台不知怎么搞的,竟然掉到了地上,砚台里新磨的墨全洒到了她逶迤于地的裙子上,荷色的撒花裙立即成了黑色染盘,狼狈至极。
丫头落紫大吃一惊,安慧然着了急,连连喊着丫头婆子把金枝带去她的闺房换下衣裙。金枝眼看不能陪着去看字画,沮丧恼恨到极点,她明明看到是安慧然在卷画的时候将砚台推了过来,一不注意就着了她的道,又没有证据,说了出来还徒惹别人耻笑,只能哑巴吃黄莲,气恨往肚子里吞,不甘不愿被人遮掩着走了。
九雅在这边自然也是看了个清楚,心里暗叹,关在这大院里的人,就算看上去清纯,却也是了不得的高手,心计深得很。眼看安慧然和傅清言走过来,和白婉黎本想躲开,傅清言已看到她们,立即朗声道:“是九雅妹妹么?我们要去鉴赏张大师的字画,不如一起?”
九雅先是安排秀彩赶紧跟上金枝,到别人府上去换衣服不比别的事,最容易被有心人拿来耍诡计。虽然她并不喜欢金枝,但到底是一起从宋府出来,一荣俱荣,一耻俱耻,在外人面前,总要先顾全了颜面。
然后她才瞅着安慧然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干巴巴地笑迎上去,“对那些我是十窍通了九窍,真的是一窍不通,还是你们去吧,我去看看五姐要不要紧。”主人如此不欢迎,她去干什么?再有,她对那些字画不感兴趣。
说着便想绕开,傅清言似乎和她对上了,一步挡在她前面,眸底笑意流转,“妹妹可不能谦虚,上次观你的字好似神来之笔,又怎么会一窍不通?”
他的话音才落,身后便传来嗤笑声,九雅看过去,不知傅誉何时已睁开了眼,挑着眉,正懒洋洋地看过来,眼眸里全是不以为然。
九雅想象得到,他肚子里不知叫自己小骗子多少遍了,想到自己装嫩死趴在他身上不放手的糗样,确实与骗子无异。不过恶劣的印象已经形成,那便不如装到底。于是她朝他眨眨眼,像才发现他一般,脆生生叫道:“誉哥哥,原来你在这里,上次你让我猜的谜题到现在我都还没猜出来,正好你现在告诉我。”
此时她一脸好奇天真,边说边向他走去,两眼忽闪忽闪,好像真为此事困扰已久。
只是那一声誉哥哥,叫得傅誉浑身上下一片恶寒,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看到九雅嘴角微勾,就知她是故意在恶心他。回头再看到傅清言张大了嘴,不敢置信的目光朝他扫来,分明是她的目标转移计划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