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留书出走,一个做父亲的如何不担心?他首先担心的是她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将会令宋家颜面蒙羞,其次才是她的安危。本来一看金芸就想一顿家法好生教训,但是九雅这个县主先就封了他的口,何况如今的宋府因为没有了奉禄,一些值钱的庄子铺子肖氏又都卡着,要么给了金枝,要么说要给金霞留着,根本就不拿出来,现在一部分花用都是那个哑巴女婿所负担,再怎么也是出钱的是大爷,他自只好忍下到喉咙边的责骂,和声叹道:“哪里真会责备她?只是她一个姑娘家,不声不响就离了家,这府里的人都担心啊。不说说她,又怕她不长记性。也好,既然你这个姐姐说了她,希望她能记心里去,以后别再犯了。”
九雅点了点头道:“父亲但请放心吧,金芸也不是一个没分寸的……对了,现在金枝和金媛那边怎么样了?”拓跋野犯事流亡在外后,金枝肚子里的孩子该怎么办?
一提到金枝,宋庭达不由就哼了一声,“金枝那个不长进的,本来晋王在皇上面前被压制着、拓跋野那厮又犯了事跑了,他心里就无比窝火,她偏还在那边闹,吵得晋王府家宅不宁,晋王妃本来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一直忍着,现在她突然早产,生了一个死胎,晋王妃再也不容忍她,前些日子就把她送了回来。这不是让我们宋府没脸么?她现在生是拓跋野的人,死是拓跋野的鬼,前儿我好说歹说才又把她送回去,晋王妃倒还是瞧了一些情面,勉强接受了她,不过有言在先,说她如果再闹,将会用家法处治。”
他叹了口气,“真是养了个不孝女,她若是不知悔改,还整天吵着不要守活寡什么的,就算她死在那里我们也不会再过去看一眼。你母亲教养的女儿啊……怎么就这么一副德性呢?”
九雅忍不住带着微微地讥嘲,“父亲不是一直夸母亲贤良淑德么?怎么?现在知道她的德性了?”
宋庭达一脸羞愧,忙转移了话题道:“金媛也是常回来的,但是,唉……好像婆家待她并不太好,一回来,就只知道大吃大喝,要些财物之的类,如今挺着个大肚子,还不忘时常回来蹭一点。”
九雅沉默不语,当初金媛为嫁一个好人家,也是花费了心思的,可惜,人无论怎么样,做得出踩低捧高的事,不心怀怜悯的善念,这等心性,便是决定了她的命运。如若不是她刻意为之,如若不是她太懂算计之道,她又如何会嫁入白家?又怎么会落得现在这般凄苦境地?
“现在最让我恼火的,就是金霞,整天儿就在屋里发疯了一般闹,每天就逼着你五姨娘找你帮她物色一个王孙嫁过去,说要气死安家,让他们看看她也有风光的时候……”这件事情,宋庭达本是难以启齿,但是他心底里,也确实希望九雅能拉金霞一把,金霞再怎么不对,毕竟也是宋家的女儿,是她宋九雅的姐姐,血脉连在那里,不能让她一个好端端的女儿就毁在了那里。
听到此,九雅终是忍不住冷笑,“母亲呢?她当初那般算计我,毁我辱我,金霞又是怎么对我?我几度死里逃生,她们可有讲一分情面?可有念过一分血脉之情?再有……”
她抬起头来,慢慢说道:“不是我不满意现在的相公,只是有一桩事,我现在才弄明白,肖氏所做的,就算让她死十次都便宜了她。”
宋庭达一愣,“她做了什么事?”
“当初,她与老太爷合谋把我卖给拓跋野,如果不是老天有眼,我现在成了什么样子?跟金枝一样吗?我能不能说金枝的下场,完全是对她的报应?另外,明明齐王出征离京当天晚上曾来过宋府,他见过肖氏,并且留下一封信,那封信完全可以理解为下婚书,可是肖氏干了什么?她把信的事只字未提,生恐我嫁了好人家不能让她捏扁搓圆,这样害我的人,我为什么还要帮她的女儿?还有天玄宗明明已经撤了让我冲喜并且不用还那十五万两银子的事,可是肖氏呢?她为了九妹,说那银子就算砸锅卖铁,她也会还上,只是让我代嫁一个她看不中的哑巴。这件事上,想必也得到了父亲的默许,这一桩桩,一件件,父亲还有什么理由让我帮金霞?”
她顿了一下,“说到底,我从未得过宋家什么?连出嫁的时候就得一块光秃秃的山地,有什么理由还要我为府里做这做那?”
说到这里,九雅已经起了身,她再也不看宋庭达又羞愧又恼怒的眼,转身就走了出去。她去了姨老太太那边见了礼请过安后,便让雨蝶带着裴妈妈和春菊直接回了安平候府。
候府大门还跟离开前一样金碧辉皇,然而进到内里,只觉四下走动的下人要少了一些,九雅先回了淳华院,熊妈妈和院子里四个丫头是喜出望外。少不得一番嘘寒问暖,最后是裴妈妈发现院子里少了人,一问,熊妈妈才叹气道:“老夫人说要节约开支,便把那几个新买的丫头又卖出府了,是我好求歹求,才把小诗小螺四个丫头留下来,不然,搞不好等少奶奶回来的时候,这淳华院里啊,就得只剩下我这老婆子一个人了。”
九雅心里冷笑,这下把老夫人的财路一断,她就知道要节约了?而且首先开刀的就是她院子里的人,分明是在示威。可是这院子里新买的丫头的月例,都是由傅誉另外拿出来,因为萧氏以府里开销紧不让买,是强行买了她们回来,没拿她们没一文钱,老夫人凭什么要卖她院子里的丫头?看来这一回来,就得先给她立点规矩才成,如今傅誉已非当日吴下阿蒙,何况对于傅誉母亲的事也再无所顾忌,不来点真个的,谁都还以为她这个县主是个病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