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雅挥了挥手,“那些俗称就免了。倒是能再见高总管,我这边就能放心了。”
高坎听得眼睛一亮,又是一个深揖,喜笑颜开道:“那就多谢您割爱了,那么殿下就随老奴回吧。”
傅御南吸了吸鼻子,张嘴想说什么,九雅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笑道:“该说的都说了,什么都不用再说。”
傅御南当下就红了眼,扑嗵一声跪到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便蓦然起身大步朝后面的一辆华贵的紫榆木马车行去。
九雅驻立于当地,望着瘦小的背影怅然若失,直到高坎欠身告退,她依然难以回神。
傅御南蹬上马车,果然不出他所料,拓跋玥赫然在坐。
“回来了?”他一身襟口和袖口都绣着腾云祥纹的湖蓝色袍子,神色恬淡而静谧,正悠然地搅拌着小几上的一杯香甜的咖啡。
傅御南撇了撇嘴,“既然来了,为何不出去见一面?”
拓跋玥唇角微勾,将另一杯早冲好了鲜奶的咖啡递给他,“你这孩子,怎的一回来就嗤笑人?难道去了这几个月,就学了这么点破东西回来?”
傅御南将咖啡端过来闻了闻,浅尝了一口后斜睨着他道:“我只是看不惯你如此畏惧的样子。”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拓跋玥好笑地望住眼前的小家伙,“是不是让我跑出去拉着她,然后对她一诉衷肠?”
傅御南嘴里的咖啡差点喷出来,连连摆手道:“那可使不得,我娘亲只喜欢我爹,他们情深得很,你最好别横插一杠子,打扰了他们平静的生活。”
“既然如此,那你还说那些废话?”拓跋玥哼了一声,心里有些不爽,忽然一个勺子往傅御南头上敲,“臭小子,今日你既然已经回来,就是我的人了,以后捏扁搓圆都任我来,你不来好好巴结我,反而还在叫他们爹娘,难道你想以后的日子被朝中那些老家伙的口水淹死吗?”
傅御南抱着头想躲避那一敲,结果任他躲去哪一方,那勺子都竖在他头上,他索性眼一闭,嘻笑着举手投降道:“现在是私下里,怕什么?等到了正经地方,我自然会改口,您老人家就不要啰嗦了。”
拓跋玥的那一勺子最终还是敲了下去,好在是重起轻落,傅御南没有感觉到一丁点疼痛。待他再睁开眼,却见拓跋玥挑了帘子望着窗外。视线凝结处,正是他娘亲蹬上船舷的身影。
拓跋玥的目光有些细碎的柔和,声音低柔,几不可闻,“真美。”
直到船只起锚,被几艘运木料的货船挡住了视线,他的视线依然没有收回,仿似透过那虚空,仍能看到某一处。
傅御南一杯咖啡已经喝完,也不吩咐人启动马车,只是微拧了眉,问道:“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让舅公身体受了寒毒,至今未愈?”
拓跋玥一脸吃惊的样子,“你是怎么知道这事?难道是高坎那厮告诉你的?”
“自然是。”傅御南忙不迭点头,像童真无邪一般望着拓跋玥,心里却另有所思。若是别人,自会认为眼前这个人当日与高坎那席透露他中了寒毒的事的话是无意之中说出来,但是自己却清楚,那是舅公故意透露给自己听的。之所以没点穿,而且还遵循他的意思拿那事说事,让爹娘送自己回了大夏,无非是……自己真正敬爱这位舅公大人。舅公从未向人低过头,若不是万不得已,他又何至于用此小计来算计自己?
拓跋玥目光渐渐如星星点点一般闪耀悠长,静了一会,才缓缓道:“当日你母亲泡了一夜河水,寒气入体,再加上她本就是纯阴之体,两厢加在一起,就算一时能找到灵丹妙药,也极难将她救活,何况当时我身处困境,到哪里去弄灵丹妙药?后来高坎给我出了一个主意,让我以本身至纯至阳之真气为她洗经伐髓,既可将她体质改变,又可以驱除她身体里的寒气,一举数得……”
说到这里,他不由顿了一下,看了傅御南一眼,略微垂下了眼。对于一个孩子,就算他万事都不曾隐瞒他,甚至事事都会向他剖析原由,但是对当日那一事,他却不能道明真实的情况。因为当时事出从急,高坎出的馊主意,就是让他与九雅合二为一,趁机用至纯的精气打通她的玄阴脉,很容易就可以把她体内的寒毒驱除。说老实话,他做事向来不拘小节,何况九雅又是他认定的女子,自是乐意之至。
只是……老天似乎故意要和他开一个天大的玩笑般。
如果,他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那么,至今,他便可以理直气壮的让九雅成为他的女人,就算那个人是傅誉是他的亲外甥也不行。如果,他不是一个越到紧要关头越是清醒的人,那么,至今九雅也同样会成为他的女人,就算天王老子来也不能阻拦他的决定。
可是,没有那些如果。
无论在哪一方面,他都是一个细致而有思想的人,当时他怀着前所未有的心情缓缓褪下九雅的上衣,情不自禁望向她的守宫砂,结果,臂上根本没有那猩红的一点。
他如雷击一般定在那里,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是谁?究竟是谁占有了她?
这是他看中的女子,是他发现的至宝,是他看穿她清妍的容颜下是另一个谁也无法探知的鲜活灵魂,究竟是谁对她下了手?
他要把他碎尸万段!
平素冷静异常、以笑当歌的人,当时只余下满腔怒意,他只想杀人!就像是小时候他的一个呵护倍至的东西,明明上一刻还在自己手里,下一刻就莫名被人抢走一般,那一瞬间,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激怒,只想将那个夺走他至宝的人酷杀于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