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包厢，打了声招呼，说现在有点要下去一趟，陪了不是就走了。
3:32离安娜约定的时间还有18分钟，正好可以吹吹风，让风吹却脸上酒意，吹走心里的不安吧。走到一个文具店，买了两个泡泡糖，拆开放到口里，尽量减少自己的酒味。在店的门口我又刻意看了看自己的脸，还行吧，不是很红。然后朝女儿的学校走去。时间还早，门口人不多，但也不少，老人居多，手里都拿着接送卡，此刻摸了摸兜，将晶晶的接送卡也拿在手里，反复看着女儿的相片。照片是新拍的，面相上看起来大了，但真的瘦了许多，眼睛里藏着很多东西，不是一个5岁孩子该有的那么一张白白的纸，她的这张纸上已经被爸爸妈妈画上了圈圈点点，而连接这些的又是她那珍珠般的泪水，我心痛的感觉酸酸的。不看了，再看心思更重。
时间到了，我忙走了进去。晶晶给我反复说过四楼406，我径直向四楼走去，家长很多，大家都很有秩序的排着队，然后一个一个被老师点名的幼儿出来让家长带走。
406到了，牌子是手工制作的，彩笔写的数字，门口有两个柜子，一个装鞋，一个收纳。
当我出现的一瞬间晶晶眼前一亮“爸爸。”她就这样叫了出来。随后给她的同学说“我爸爸接我来了。”她每个字我都听的那么清楚。
“你今天也凑热闹来了。”她的老师好像见过，但没有印象了，看来她是认得我的。
“王晶晶。”老师喊着女儿的名字。“晶晶中午一到校就给我说下午她爸爸接她。”
“老师再见。”女儿喊出了很有底气的话，然后向老师招手再见。
我牵着晶晶的手下了楼梯，心里热热的，暖暖的。
“晶晶，你妈妈在几楼？”我问道。安娜也在这里上班。
“小2班，二楼。”她欢快答道。
“走，找你妈妈着。”我忙说道。如果在之前我是不会去找安娜的，最多会接完孩子给她打一通电话。我想在认识的人面前让他们看不出我怎么样，也在不认识的人面前隐藏我的身份，故意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二楼，小2班门口我看到了曾经的同事，她见到我惊奇的表情是高兴的。这时安娜拿着一张纸过来了，没看到我，被女儿叫了声“妈妈”，她才眼睛从纸上挪开。
“我接上了，你开完会大概几点？”
“六七点。”她还是没有看我。
“开完会你打电话，我现在带晶晶去杨同家，晚上一起吃饭。”我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恩。”她说话的这种习惯是这20天里练习的，对白与我。对手有多狠，自己才会变得有多狠。遇弱则弱，遇强则强，或者还可以说“女人的凶狠是男人造就出来的，女人的温柔是男人爱出来的。”我却选择了前者。
走出楼，晶晶像被解放的小羔羊，活蹦乱跳，那么大的一个人背着一个书包可爱极了。“爸爸，你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她指着从楼门口一直拉到校门口的一条带子。
“这···”我还没说完她就开始说了。
“这是不让家长从这里面进去，不然把我们的校园就踩脏了。”孩子的解释那么的真实又简单。
“哦，是这样啊，爸爸知道了。”
“晶晶，来，爸爸给你照张照片吧。”
“啊，又要照相啊。”说着，她已经站好了位置，摆出很多随意的造型。
女儿真的长大了，这五年间我真的为她操过多少心，尤其是两岁前，我抱过多少，喂过多少饭，汤过多少奶，洗过多少衣服，换过多少尿布···作为父亲，我失职的过分，作为丈夫，从来没有考虑过妻子的难过。
从学校出来到杨同家的一路上，晶晶欢喜雀跃，高兴极了。这样她才得到了和别人一样的平等，她才得到了爸爸对她的陪护。
在杨同家我在等时间，等安娜开完会，等她的出现。我一直陪着女儿，其他人在喝酒，我没有参与，就这样静静地等着。
女儿并没有错，错就错在生在了这个家庭，少了别人应该有的呵护和关爱，少了生命里本应该始终出现的某一个角色，常伴她左右的那一部分，翅膀的一半母亲在，而另一伴父亲不在，她的另一个手握住的是空的。而她的心思是满的，她的心里永远有这个爸爸，有这个一见就喊出爸爸的人，他不陌生，她爱的冲动与呐喊无以言表。
6:30左右，电话响起了，是安娜。她在杨同家楼下，问了孩子吃饭的情况，准备要走，但我们出去又折回来了，既然来了，还是到杨同家吃好了，我们上了楼就进去了。她吃了些，女儿还是不怎么吃，专顾着和小孩子玩了。最后安娜弄了点吃的给晶晶喂着吃了。
快黑了，我说走吧。她就起身了，虽说和同事朋友们说笑，但能看得出她心事重重，疲惫。打完招呼我们走了。
我骑着电动摩托车，载着她和女儿，骑得很慢，一路上什么话也没说，快到了她也没有主动说些什么。
“要不要我们去广场走走？”我低声问道，此时女儿说“要要要”
“不去了，这么晚了，孩子还要睡觉。”她的语言如同她的表情一样毫无生色。
“哦。那···那我能不能住一晚上，睡在客厅，这么晚上我已经没地去了，回单位只能包车了，况且很贵。”我恳求般的问道。
“不行。”她回答的很坚决。
我的心凉了很多很多。快到小区门口时，她说她骑进去，女儿硬是不下我的身，我抱着女儿，望着她骑了进去。过了一会她出来了，没有上楼，手里仍然提着晶晶的书包。
“走，晶晶，回家睡觉。”一边说着，一边要从我的身上把女儿接下来。可是不管怎么说怎么拉女儿就是不下来。
“那好，9点钟之前必须回家。”这是她最后的一句话，然后就走了。
我抱着晶晶，在霓虹灯下站了许久，泪水快要蹦出来了。抱在我身上的是我的女儿，此时更是我的希望，我的一切，她是我永远都不能丢掉的责任。
“晶晶，爸爸对不起你。”这句话可能只有我能听得到，我有些哽咽，心痛的厉害。
我看了看女儿，她趴在我的身上，一动不动，她不让我看到她的脸还有眼睛，怎么弄都不转过来。我知道她哭了，她懂刚才发生的这一切，她真的看懂了，她心里也是知道爸爸妈妈怎么了，就是说不出来。
“晶晶，不要哭，爸爸对不起你，你一定要听妈妈的话，等爸爸以后有钱了给你买好多好多好玩的，好吗？”
“好”她差点哭了出来。
“那好，晶晶，爸爸现在带你去超市，你看怎么样，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我也不知道。”她的表情好些了，我也放心了。没事的，挺住，一切会好起来的，这只是暂时的，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不停的告诫自己。
我抱着女儿坐上一辆出租车向森好超市驶去。一路上她差点睡着了，中午有午睡的习惯，今天没睡，又玩了一下午，此刻应该很累了，我就又打乱她的注意力，让她醒来，想着快快的给她买些她喜欢的东西然后带她回去睡觉。我们的战争不要迫害到孩子身上，但最终还是打扰到了，而且是每天每次。
到了超市找了个推车，把她放在上面，我推着。我们转了十几分钟，她很随意的要了点东西我们就走了。回去的车上她没有说一句话，我们让她受伤了。安娜下楼来接她，安娜抱起她，拎上我们买的东西。
“给爸爸说再见。”安娜强装笑着，我知道是为了不让晶晶哭。
“爸爸再见，明天你还来接我。”她一边摇手，一边说道。
“晶晶，爸爸明天有事，可能来不了，明天妈妈陪你。”周末哪里有事，和女儿每次分别她都会哭，我怕她哭，怕她再受委屈。
“爸爸，明天接我。”她还是一边招手，一边说道。然后她们母女的身影消失在霓虹灯下。
我独自站了一阵时间，我应该是罪有应得吧，这是自己做的孽，只能由自己承担，痛苦也只能让自己承受。我现在似乎出现了幻觉，睁眼闭眼都是女儿，稚嫩的脸庞，真切的笑容，喊爸爸的叫声。心如刀剪，断肠破肚。
哪里也没去，小区门口有个网吧，睡了一个通宵，花了十块钱。坐在椅子上睡觉真不好受，但也不是第一次了。整晚辗转反侧，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压的疼，一个晚上尽是纠正了姿势。
选了一部电视剧一直播放到到点自动关机，已经是早上8点钟了，但睡意还在，而又浑身疼痛，起身就走了。从来没有想到一个在职干部会混到这个地步，曾经多少人为我欢呼为我称赞，见我的人没一个不说我好的，不管是能力还是做人。而现在就像陨石的坠落，自己把自己砸进了坑里，无法动弹又四处壁垒，周围更是乌烟瘴气，没有了光环，散尽了钱财，失信了人脉，仅剩下一个躯体和既将耗尽的精力，我最真实的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