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春香绝非这样的人,这一点安静茹心知肚明。那么另一种可能是什么?另一条路……
“你哥哥到底怎么了?”安静茹也被春香哭得心烦意乱,语气不觉重了几分,“你不说,我如何知道,我不知道,你又能有什么法子?”
大概是被安静茹的话激了,春香一狠心道:“奴婢哥哥欠了人家的钱!”
买个妾侍也花不了多少钱,安静茹松了口气,这口气还没顺出来,心又提到嗓门口,“你哥哥欠了多少?”
半晌,春香才伸出两根指头,安静茹惊讶道:“两万两?”
春香摇头,安静茹更惊讶了,“不会是二十万两吧!你哥哥到底做了什么?”
“是两千两。”春香擦了眼泪,“是外头那些专门放利子钱的,利滚利……迟一天就不知道要多出多少钱来……姑奶奶,奴婢只是伤心,奴婢哥哥本来不是这样的糊涂人,不知道怎么如今就变成这样?”
春香想着哥哥来找她说得那些话,眼泪又止不住地落下来,年迈的父亲被抓了去,连嫂嫂也被抓去了,哥哥走投无路,买了妹妹不够,便偷偷来了京城。自己若是不去,父亲怎么办?难道就做个不孝女么?
还有妹妹,可怜的妹妹才十三岁而已。
两千两对安静茹来说也不是小数目,只是,春香的哥哥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她不知道。便是为了春香给了她哥哥两千两,难保以后不会继续上门来要。
而两千两不知要卖多少个良家姑娘,如果是为妾的话。另一条路……安静茹惊呼出声,谁家会买十三岁的女孩儿为妾,除非是……
“你哥哥简直……”简直禽兽不如!
春香见睁开红肿的眼,见安静茹怒气冲天,知道她已经猜出来了。而她已经哭得肝肠寸断,哥哥几乎逼得她走投无路。
安静茹好半晌来平复了心情,打发了夏香和木槿下去,却忍不住心潮起伏。安静茹没见过春香的哥哥,不过却见过春香的娘亲,那是一位淳朴的农妇。
“如果你娘知道了,在九泉之下只怕也不安。你哥哥……”
安静茹除了觉得他是禽兽,真不知还能说什么。不是她看不起那些人,那些人也是被逼无奈,生活所迫。只是,在这个极为注重名节的时代,他哥哥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在外头做买卖,多少是有些见识的。
一旦走上了那条路,能回头的有几个?
春香绝望地道:“姑奶奶,奴婢自知无福再陪着姑奶奶了……”
“你的契约在我手里,你哥哥怎能强行把你带走!我不放人,就是去了官府,他也无话可说!”
“姑奶奶,奴婢也是没法子,奴婢不能,不能做个不孝女啊!”
安静茹气不打一处出,“你果真跟了你哥哥去,你就是孝顺了女儿了?你就不想想你娘,她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好好的姑娘去……她答应么?”
春香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安静茹瞧着也心疼不已,知道自己的话重了些,叹道:“你先歇着,就不相信,他敢从韩国公府里把人带走。”
春香只是点头,安静茹看着小矮几上的饭菜没动过,知道她晚饭还没吃。叫夏香去小厨房做了些点心送来,紫苏因为已经知道了大概,主动提出过来陪春香,本来和春香睡一屋的木槿暂且搬去了紫苏的住处。
安静茹安顿完这这些事儿才回到正屋,韩睿华见她脸色不好,少不得问了一句。安静茹张口,却也觉得难以启齿。
叹口气挨着韩睿华坐下来,韩睿华已经早已察觉:“是你身边丫头的事儿?”
安静茹点头,想来也并非是没有法子的,逼良为娼难道就官府就不管吗?安静茹只觉心头冰凉,这个时代到底管不管,她根本就不清楚。可这样的话,安静茹实在不知如何与韩睿华说。
韩睿华见她垂头丧气,有口难言倒也没逼问,只是宽慰地拍拍她的肩膀。柔声道:“时辰不早了,先歇了吧,今儿累了一天。”
安静茹点点头,心知一定还有别的事儿春香没告诉她,否则春香怎么可能哭成那样,还有春香的妹妹,只怕已经沦落了。
这一夜睡得很是不安稳,隔天,韩睿华要去当差,安静茹吃了早饭就赶去姜氏屋里。春香面容憔悴,留了紫苏照顾她,安静茹身边就跟着赵嬷嬷、品翠等人。
姜氏一见她进来,张口就问起春香的事儿。安静茹暗惊,崔嬷嬷解释道:“府里的人都传开了,说春香的家人拿了银子要赎了春香回去,三奶奶不肯放人。还说,她家里人给她寻了好亲。”
好亲事?安静茹冷笑,可万万没料到,竟然传开了。春香对她说的那些话,显然没有对紫苏说,只是说要送她去为妾!怕是她伤心之余,紫苏问她,她才找的借口。
安静茹果断摇头:“没有的事儿,若是春香愿意,我怎么可能不放人?”
崔嬷嬷没说话,姜氏道:“咱们家祖上就立下规矩,宽厚待下人,春香是你的陪嫁丫头,跟着你,她的事儿你做主就是,可如今跟着你来了韩家,便也算是韩家的人。”
安静茹唯有点头,实在不知这些话到底是怎么传开了。春香必然不会这么做,而他哥哥便是寻来了韩家,也不过昨儿来了一次罢了,怎么可能就制造这么多言辞出来?
姜氏话里的意思,分明是怪她对待下人严苛了。安静茹自问,她对人已经很好,只要不犯她,把她惹急了,她连句重话也不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