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不大不小,外头的韩睿龙也能听见,随即朝门口道:“我这便去请!”
太夫人叫如意去门上传话,叫人去将欧阳家的人请来,孝期不宜出门,不宜娱乐,但欧阳倩的情况,欧阳家的人不来都不行。
赵嬷嬷和韩睿龙各自请了一名大夫,几乎是同时到了府里,又急匆匆赶到欧阳倩的屋里,刘氏和姜氏就不用回避了,安静茹和卢氏回避到隔壁屋里。
因为欧阳倩,暂时却把其他事儿丢开了,这两位大夫,其中便有一人擅长针灸,虽说欧阳倩的情况不好,横竖这一次缓过来,未必下一次还能如此。大夫说这话,也是为了避免救不活坏了他的名声,更恐韩家追究,他一个外头给百姓看病的郎中,委实惹不起韩家这样的大户。
刘氏气得大吼:“医者父母心,这个时候,你们却还顾东顾西,要紧的快医治病人,有你们的好处!”
大夫这才施针,安静茹和卢氏在隔壁提心吊胆等了半个时辰,外头就传:“欧阳夫人来了!”
安静茹和卢氏不由得站起身,只见欧阳夫人身穿素服,急匆匆去了正屋。卢氏喃喃自语道:“真不是好兆头。”
欧阳家如今守孝,上下皆穿素服,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不多时正屋那里就传来欧阳夫人压抑的哭声,即便外头旭日东升,阳光洒下暖意,也叫人倍觉阴冷。
欧阳夫人来了不久,太夫人赶过来,欧阳夫人这才逐渐住了哭声,床上的欧阳倩缓缓睁开眼,没说话先落泪。
欧阳夫人忍着悲痛劝道:“好好儿养着吧,你就这样可叫我如何呢?”
刘氏忙劝欧阳夫人切莫伤心,“龙哥媳妇这病,只要能吃饭就一定能好起来,她如今虽没胃口,却也一日三顿饭好歹吃了一些。”
太夫人也道:“今日原也因宫里有事儿,没请来太医,只得请了外头的大夫,亲家夫人放心,便是只有一分的可能,我们韩家也不会放弃。”
这话听得刘氏心底冷笑一声,众人皆劝欧阳夫人和欧阳倩,好半晌母女两才渐渐止住。大夫收了针,姜氏叫韩睿龙跟着下去,再看看能不能将太医请来。
欧阳倩醒了一会儿,便又熬不住睡过去了,众人的心头仿佛都压着一块石头,欧阳夫人虽不忍心,可也瞧出女儿的情况不大好,只是忍着。太夫人用悲痛地语气道:“时辰不早了,亲家夫人就留在府里吃了午饭再回去吧。”
指不定这一去就再也见不到女儿,欧阳夫人点点头。欧阳家上下皆在孝期,能有多少事儿?太夫人又劝了欧阳夫人一阵,便离开。
姜氏和刘氏亦劝了欧阳夫人一会儿,欧阳夫人道:“我想与女儿说几句话。”
姜氏等人皆明白,说不得欧阳倩再醒来就是交代后事,大伙都在府里,随时能过来,因此便都鱼贯着出来。
到了外头,呼吸一口吹来的冷风,刘氏叹息着摇摇头:“真是,怎么偏就这么厉害。”
甚至觉得,当初还不如不要去拦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被病魔折磨,那滋味不单病人难受,就是旁人看着也难受。
其他人皆说不出话来,默默无言地各自回去。
且说欧阳夫人,坐在床边看了欧阳倩好一会儿,时不时伸手去探一探她的鼻息。反复数次,每一次都小心翼翼伸出手,感觉到呼吸又松了口气地收回,便是如此,眼泪也不停地默默流淌。
叫了许嬷嬷和牡丹去了隔壁屋里,欧阳夫人便忍着悲痛,沉声问道:“她的后事,可开始预备了?”
许嬷嬷闻言,一边落泪一边点头:“前儿二老爷和二爷就开始预备二夫人的后事,二奶奶的后事,已经开始预备了,只是目前好些东西都不齐全……夫人,奴婢……”
说到一半又连忙打住,欧阳家如今不比当年,太夫人的意思便是告诉了欧阳夫人,欧阳家又能如何?欧阳倩已经病成这样。
“早知如此,奴婢也不会劝着二奶奶吃那些药,好容易盼来了个哥儿,却要丢了自己的命。”现在想来,二奶奶如此,说不得也是体内存了药效,是药三分毒,那些药让二奶奶身子骨变差也不是没有可能。
欧阳夫人长久没说话,半日才道:“上次小产,她身子原就不如从前。你我也都知道,当初太医便说她的身子不适合生产……”
可她不能不生孩子,没有孩子如何在韩家立足?现在孩子有了,她却……
欧阳夫人又伤心一回,牡丹跪在地上道:“夫人还是想想小少爷吧,若是二奶奶好不起来,小少爷可怎么办?”
注定所有人都没胃口,安静茹看着桌上的菜肴,放下手里的碗,望着门窗上的光影。已经到了午时,宫里还没有消息传来。
赵嬷嬷等人就是想劝,却也不知该怎么劝。是死是活,好歹给个消息叫人心里有个底,这样吊着,他们正常人都觉得难受,何况安静茹一个孕妇。
“撤下去吧。”安静茹轻声说道,想了想还是给自己找些事儿做才好,便朝品翠道,“去看看二奶奶如何了?”
就像刘氏说的,即便欧阳倩这人有着缺点,但至少已经了解了她本性不坏,也没有太多的心思,且也不算难相处。如今韩家的情况还不适合分家,太夫人也坚持着从未叫人提过分家的话,如果欧阳倩没了,再来一个不知根知底的人,真不知会怎么样。
特别是,如果再来一个如沈氏这般的人,韩国公府可再也养不起另外一只“蚀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