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说这话时,连容兰也不避讳。就连品翠都看出太夫人的用意,是要强行把容兰的婚事交给安静茹的。儿媳妇不好拿捏,就来拿捏孙媳妇。
安静茹琢磨着道:“听周管事家的说,李夫人的长子不过十六七岁……”
话没说话就被太夫人冷声打断,“十六七岁也到了议亲的岁数,男孩儿十七八岁成亲的也不少。”
安静茹微微一叹,李夫人那样,只怕容兰嫁过去日子也不好过。再者说,李夫人是想女儿嫁来做韩家的媳妇。容兰嫁过去同样也做了亲戚,到底差别甚远,李夫人未必肯应,因此只得先点头应下。
安静茹点点头,道:“容兰妹妹性子柔顺,是太夫人身边养大的,也该和其他妹妹一般。”
这话太夫人倒是爱听,脸色好些了,点头笑道:“你这样想,就好好打听打听,若是不好就罢了,横竖容兰还要等一年。”
安静茹就等这句话,容兰脸红到耳根子底下,待太夫人放安静茹离开,她便急忙回屋里取了自己做的针线追上安静茹,红着脸道:“这是给朝哥儿做得,妹妹手艺不好,三嫂莫要嫌弃。”
安静茹笑着接住,看了看笑道:“难为你想着朝哥儿。”
“朝哥儿也要叫妹妹一声姑母的。”
容兰身边机灵的丫头笑道:“八姑娘早就做好了,一直担心自己的手艺不好,不肯拿出来。”
容兰以前就沉默寡言,后来到了太夫人屋里,虽然天天儿见,却实少说话。看起来像是木头人儿,其实心思也是有的。这一两年守孝,在房里没事儿做,不是给朝哥儿做衣裳,就是给宝哥做,朝哥儿这里也做过几身。但她的手艺比不得品翠等人,因此送其他东西的时候反而多些。
如今手里这身衣裳,看得出花了好些心思,阵脚十分细致。
与容兰寒暄几句,安静茹便往荣恩轩去,身边的二等丫头木槿道:“八姑娘好长时间没给咱们朝哥儿做衣裳,这会子做倒是套近乎呢!”
品翠立马瞪了她一眼,笑道:“一套衣裳罢了,哪里就有那么多心思?”
其实心里也赞同木槿的话,容兰能靠太夫人,然太夫人年纪大,还有嫡亲的孙子孙女,她的事儿太夫人如何肯操太多的心?
“说起来也怨不得别人,三夫人前儿说得那几户,奴婢倒觉不错,竟是太夫人误了八姑娘呢。这位李夫人……”说罢只是摇头,媳妇确实不好做,但遇上一个好婆婆就不一样了。
安静茹也寻思着找什么借口,这样的极品亲戚还是罢了吧。偏太夫人看不清,或者太夫人也看清了,只是与把容兰留在家里,到了年纪不出阁比起来要好些。
晚间韩睿华回来,安静茹与韩睿华说了说,韩睿华蹙着眉头果断地道:“没得八妹妹去了吃苦,罢了。”
安静茹愁眉不展:“容兰的岁数确实不小了。”
韩睿华沉默片刻,笑道:“真正是急了就乱了方寸,明年就是春闱,再不济今秋秋闱,多得是人才,那里就寻不着呢?”
安静茹一想也是,街上天天儿那么拥挤,却把这么大的事儿给混忘了。心下自是已经有了说辞,韩睿华也深深明白安静茹的难处,想了法子叫太夫人自己去选。陆青苑那一块,却还要陆青苑露个面才好。
心里想着隔天就写了信儿送去陆青苑,到了第二天,还是品翠提醒,笑道:“陆家请吃满月酒,陆大奶奶是三奶奶的闺蜜,当初朝哥儿周岁陆大奶奶来了的,三奶奶岂有不去的理儿?”
想想不过后天的事儿,那天陆青苑必定是要回娘家的,因此按下不提。晨哥儿考童试的日子愈发临近,大老爷监督他的课业,朝哥儿却不好去打搅了。因此带着朝哥儿去姜氏屋里,顺道商议一下姜氏带去顾家的寿礼,以及沿途路程安排等事儿。
话说到晌午,安静茹留在荣景园吃饭,才张罗着把饭菜摆上桌,却见二门上的婆子跑进来回话:“三爷回来了。”
姜氏便朝安静茹道:“你回去吃吧。”
遂叫丫头捡了几个菜,拿食盒装着。安静茹牵着朝哥儿从荣景园出来,又见人急忙忙来回话,到了安静茹跟前一边见礼一边道:“是二老爷来了信,太夫人请大夫人、大老爷过去呢!”
大概是因为跑得急,婆子说话断断续续,脸色也有几分慌张的模样。横竖不过一个月左右,二老爷这信应该是报平安的。可如果是平安信,急着请姜氏和大老爷过去做什么?
安静茹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来,弟弟也在前线,不知道是不是……越想越不安,品翠见她脸色发白,让林家媳妇带着朝哥儿回去,又朝传话的婆子道:“去里面请大夫人吧,三奶奶先过去了。”
安静茹急急忙忙赶到寿禧堂,那寿禧堂已经乱成一团,正屋的门开着,丫头婆子进进出出,慌慌张张去请太医。
安静茹刚刚踏进寿禧堂正屋,杂乱匆忙的脚步声中,传来一道茶杯被砸碎清脆的声音。她抬头望去,那碎了的茶盏碎片四散飞去,有几片朝自己飞来,而那一盏茶尽数泼在立在榻前,韩睿华的官袍上,顺着官袍的下摆滴在大理石地面上,汇成一滩水渍,曲曲弯弯地流淌。
众人皆被突兀尖利的声音吓得呆了呆,慌慌张张地忘了手里的差事,屋里一时宁静的只能听到太夫人悲切的哭声,以及她带着哭腔的话语:“你二叔年纪大,堂兄守孝不得出门,古有木兰替父从军的佳话,到了咱们这里,女儿身不得抛头露面……到底是一家人,他若有个三长两短,与你又有什么好处?眼睁睁看着你二叔去前线,一家子留在京城享富贵。你们真的就是心安理得地享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