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倩和沈氏面和心不合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韩睿龙处处维护她也不是不知道。只是,男人怎么就那么不知足,家里娇妻美妾,却还想着外头的!若不是沈怀筠横在中间,她也不会和韩睿龙闹。可最后真闹得无法收场,自己还不是得不到一点儿好处。她自从上次怀孕不慎小产,肚子就再也没有动静,娘家母亲都为这事儿着急,终究是她短了生子这一项。
一道光束从窗格子外照进来,光束里漂浮着细微的尘粒,只要稍稍有点儿风吹草动,那尘粒就四散飞去。欧阳倩怔怔地盯着,面无喜悲,半晌后幽幽朝着空气道:“以前常听姑姑说,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如今我才明白其意,嬷嬷,以后我不会这么鲁莽了。”
欧阳倩叫牡丹进来服侍她换了衣裳,又整理了妆容,赶到荣华园。沈氏突然昏厥的消息,连太夫人也给惊动了,幸亏陈嬷嬷反应够快,死死掐着沈氏的人中,片刻沈氏就缓过来。
此刻屋里聚满了人,欧阳倩虽被大伙的注视弄得浑身不自在,却任旧抬头挺胸。
太夫人瞧见她,忙招手叫她过去,慈爱地道:“龙哥祖母已经替你说过他了,两口子吵吵嘴,别记在心里,祖母叫他当众给你赔个不是,你就谅解他吧。”
说着招手叫韩睿龙到她跟前,沈氏气恼地别开脸,岂料欧阳倩却朝韩睿龙赔个道歉的礼,转身朝太夫人和沈氏道:“今儿是我的错,多喝了些酒,才闹出这样的笑话来。累及婆婆伤心,又叫祖母挂念,还让各位伯母婶子跟着操心。都是我的不是。”
说着又朝屋里众人行礼,态度诚恳,叫人跌破眼镜。还有些不自在的韩睿龙也讪讪的,觉得脸颊滚烫,太夫人大喜,十分满意地点点头道:“好孩子,委屈你了,龙哥若有做的不好的地儿,你不好说,就给我说,我替你教训他。”
本来还能看一场好戏,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刘氏撇撇嘴。旁边的王氏立刻站起身应景儿笑道:“我就说,他们不过吵吵嘴罢了,二妹子还那么着急。”
沈氏勉强扯出一抹笑,欧阳倩又给她行了个礼,沈氏虽满肚子的火气,可欧阳倩能主动将这事儿盖下去,她也不好继续僵着,少不得说了她两句,又狠狠地训斥了韩睿龙一顿。
众人忙劝解,一会子就说开了。又嘻嘻闹闹地说起下午看戏摸牌的事儿,太夫人便拉起欧阳倩的手,兴致勃勃地道:“我也算一个,让倩丫头帮我看牌!”
众人哪有不同意的,鱼贯着从荣华园出来,上午在园子里发生了不愉快,下午容珠她们也乖觉了,没吵着要去园子里玩,就让安静茹这个不会摸牌的,领着她们姊妹去听书看戏。
沈氏屋里,韩睿龙没敢离开,垂手立在床边。沈氏瞪了他好一会儿,才冷声问道:“昨儿晚上你在园子里?”
韩睿龙忙摇头,“儿子岂敢,儿子昨儿晚上和倩儿吵了嘴,就去外院客房歇了一晚。今儿早上一早衙门里有事找儿子,儿子就去了,中午回来经过园子,听着里面吵吵闹闹,以为是那些丫头贪玩,才进去瞧了一瞧。哪知……哪知……”哪知欧阳倩在里面,更不知道欧阳倩会趁着酒劲儿撒泼。
他说这话时始终不敢抬头,沈氏冷哼一声,忽地厉声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成家立业该懂事了,你父亲的打算你不是不知道。以后不许去园子里!”
韩睿龙忙不迭地点头,心里的不甘半点儿不敢流露出来。沈氏哪里看不出儿子心里那点儿想法,缓了一口气,问道:“你们两个是因何缘故拌嘴?”
韩睿龙却没有立刻回答,犹犹豫豫半晌,沈氏脸色又沉下去,眉间阴霾重重,一双眸子却好似能将人彻底看透。
隔了半晌,韩睿龙道:“也没要紧的事儿,是儿子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
“这些日子我病着,昨日王妃回来,我这病恹恹的模样也没去见,也不知王妃的情况如何?”
韩睿龙立马道:“据说胃口好些了,人也精神了。”
沈氏缓缓闭上眼,示意韩睿龙出去,待人走了,她禁不住朝陈嬷嬷道:“真是冤孽!这会子没事,你去园子看看沈丫头……”顿了顿,改了主意道,“她也病着,我也病着,就叫她搬来我后院那三间厢房住着,终究还是眼皮底子才能叫人放心。”
陈嬷嬷却琢磨着劝道:“沈姑娘岁数不小了,搬来夫人这里也住不了多久,又腾屋子又挪地方,夫人还要静养。再说,今儿大夫人撞见了,沈姑娘要想……只怕是难了!”
沈氏气道:“我何曾没想到这些,真正是一群冤孽!”
陈嬷嬷又连忙道:“那夫人就随了她的心,给她寻一门亲。”
岂不是太便宜了她,沈氏摇摇头,沉吟道:“就让她继续在园子里住着吧!”
陈嬷嬷还想再劝劝,沈氏已经闭上眼,一副不愿再说话的模样,陈嬷嬷只得轻轻一叹闭上嘴,走到门外吩咐丫头好生伺候着,她往园子里去不提。
戏台上依依呀呀很是热闹,戏台下静悄悄连一声咳嗽也没。寂静地叫人觉得压抑,一出《穆桂英挂帅》结束,安静茹才发现手里的茶杯空了,抬起头看了众人一眼,容兰、容蕙、容琳……却不见容珠。
安静茹忙问春香,春香拿眼睛朝左边努了努,安静茹扭头望去。只见容珠独自一人站在一丛玉兰花傍盯着池子里的睡莲发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