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观元年九月末,羽林骑郎将兼卫尉司卿季営以谋逆罪被处决,同时华清宫内暴乱,申氏旧部率残队兵起谋反,于皇宫东殿牵制京畿执金吾林曾航,并趁群龙无首之际大破羽林骑,救出罪妃李氏,挟持皇后一路南下。圣上急发三道圣旨命京畿守军出兵一万追击叛党,力保皇后毫发无损,并下令楚州守军出精锐回防堵截。
隐隐有泣声灌耳,依稀是风韵姣好的韶华女子,半掩了面,香袖泠泠落在脸上,却是湿润的水汽,带了咸苦的悲意幽幽宛宛直入心底。向魂皱眉,睁眼一瞧,竟是凄哀拂泪的母妃正杏眼红肿满面含忧望着自己,她艰难一笑伸出手去,“娘……”
面庞如水,指尖所及之处仅有涟漪缓缓散开,母妃哀愁的眉眼氤氲缥缈,那双记忆里温暖的手也变成一池冰凉的水,原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为何背叛父王?”向魂不顾那即将消失的影像,拼尽全力问出这一句,那纤丽身影仿佛听见她的召唤,竟向她遥遥伸出手来。向魂一滞,恍恍去接,入手冰冷,却是一把锋利的剑,湖中的母妃模糊一笑将剑柄一松,那剑便呼啸而出,穿过她身体直奔而去。
向魂陡然回首,却见剑尖所对的,是一抹清绝背影,他正举着一把弓,狠狠张满三棱铁矢对准了那如阳耀眼的男子心窝,她骇然惊呼,猛地坐起身来,“小心!”
该让谁小心?
“小姐?”
冰砚惊喜的呼声将她拉出梦魇,向魂神志渐渐清明,原来是她,不由欣慰一笑,还好是个梦,却惊骇一震,是梦么?若真有这一日,剑柄在前,挡还是推?挡住利剑,掣住的是修桑的生机,抛下的是伯怡,非挡即推,救下了伯怡,修桑必死。
“小姐,你终于醒了!”冰砚激动欣喜,双颊泪流,紧紧将她的一双手攥在掌中,生怕一放手她便会不见了。
“不就是被打昏了,至于弄得生离死别么?”一道如泠声线自冰砚身后传来,却是冷漠异常。
向魂半支了身子一瞧,竟是豳宾一身黑衣坐在对面,默然四顾,是青幕四拢的油壁车,两扇窗格将晨曦裂成井田洒落车内,轱辘转得飞快,亦十分抖荡,身下脊骨酸痛难耐。
“这是在哪里?”向魂望向豳宾,只觉分外陌生,黑衣诡谲,冷艳如夜,这样的豳宾是她从未见过的。
豳宾微一挑眉,目带鄙夷,唇间哼了一声:“你不必知道,以防坏了哥哥大事。”
向魂诧异睁眸,悲喜难辨,“修桑?”
“你如此狠毒,哥哥却用情至深,连杀妻灭子的大仇都可放下,我真不明白,你有什么好。”豳宾冷冷一睨,语声如铁,蓦然低头一笑,“若伯怡哥哥待我有他待你三分,我也断不会背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