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离玉惊慌唤她,却不敢再伸手。
清晨的阳光被窗格筛成无数光点落满寝殿,榻前轩窗锦帘半卷,透了一缕温暖漫上她冰冷的身,将她失神许久的心智渐渐唤回,是梦,梦中梦,却那样真实,教人骇然窒息。
“我怎么了?”向魂恍惚望向离玉,见她一脸焦急担忧,正撩了半边鸾帐凝定自己,这样的神情让她想起昔日的冰砚,不知此时的她是否安好。
“娘娘您方才做梦了,一直在喊皇上的名讳……”
向魂抚了额头,只觉头疼欲裂,神识尚且混沌,下意识问了一句:“几时了?”
“辰时一刻。”
“皇上在何处?”向魂恍惚抬眸,正巧一线初阳依依漫上,眼前一片明媚耀眼,只隐约瞧见离玉模糊的轮廓,耳边传来她如坠云端的语声——
“娘娘,您忘了,皇上已率军北上半月有余。”
这句话终于让恍在梦中游荡的向魂缓过神来,半月之前她亲自在函元殿前为伯怡送行,怎么就忘了呢?犹自一笑,脑中却闪过方才噩梦的阴冷场景,心头又是一悸,悠扬唇角顿时僵住。
“梳洗吧。”向魂披衣立身,在梳妆台前坐下,铜镜里映出她隐隐泛白的脸,眸色深不见底,唇边是半残的笑,哀戚可怖,不自觉伸手抚上腹部,沉甸甸的,是她所挚爱的生命。
离玉捧了一只象骨微雕的小盒子含笑朝她道:“娘娘,可是要用这只簪子?”如水清透的玉簪,粗雕凤头,簪身以金箔镶接,在阳光下泛出潋滟光彩,是名副其实的金玉良缘。
向魂侧目望去,心头一突,敛了最后一丝笑容淡然道:“不必了,搁着吧。”这是伯怡出发离宫前,送给她的惊喜,他自以为的惊喜,却是她心头永久不散的魔咒。
“我看你如此喜爱此簪,断了实在可惜,遂以金箔嵌之,你可喜欢?”伯怡笑意吟吟,手中托了那只精致的象骨盒子,里面一线流光闪动,妖娆而明媚,是昔日修桑亲制的青玉簪。
向魂一时怔然,半晌无语,悯柔目光自伯怡灿若春水的脸容黯然下落,凝定在那支莹湛玉簪上,一双清水眸子瞬间转幽,仿佛月光下深不见底的暗潭。
“多谢皇上。”她语气淡然,微弱一笑,再抬眸时就见伯怡跃然上马,金灿龙甲之下锦袍飞扬,是雄立天地的王者,是睥睨众生的尊神。
她想笑,却自喉间逸出一声哽咽,双手将那只象骨盒攥得发紧,在万人齐呼欢送伯怡的高声里,她冷冷笑了,笑得颠狂,这是怎样的讽刺,昔日温情,今日玉簪,因伯怡而碎,却又因伯怡而合,在这个她想抛却过去的时刻,残忍地提醒她对修桑的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