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唐彦被手机铃声吵醒。
“唐彦,你送唐豆豆回来。”慕容雨话一说完,就挂了电话。
车子驶进别墅区,几辆挂着军牌的车停在一栋别墅外面。
“到家了。”唐彦俯身过去,帮唐豆解开安全带,揉揉她的长发。
“唔。”唐豆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
“大伯,堂哥,堂嫂,大嫂。”唐彦看着屋里的人,叫道。
跟在他后面的唐豆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客厅里坐了一屋子的人,看到缩在墙角里唐思语,唐豆心里咯噔一下。
“唐豆,你过来。”唐思语的妈妈缓声叫道。
“堂婶。”唐豆赶紧小碎步过去。
“这是你的吗?”她将病历和药剂递到唐豆眼前,病历上写着“唐豆”两个字。
唐豆用余光偷瞄一下唐思语,她一瞬不瞬地凝着她,后背挺得笔直,垂着的手隐隐发抖。
唐豆垂下眼,抿抿唇,不吭声。
“你的默认就是承认了?”唐思语的妈妈幽声问。
站在一旁的慕容雨冰着脸,一个大步上前,扬手一巴掌打在了唐豆脸上。
力道很大,唐豆被打的踉跄着连退了好几步,才站稳了。
“大嫂——”唐彦开口道。
“唐彦,你别说话!我和你大哥跑那么远,去收养她,看来骨子里的遗传真是根深蒂固——”慕容雨气得脸色发白。
“唐彦,你自己看。”唐思语的妈妈站起来,将那流产病历送到唐彦面前。
昨天下午刚做的手术,唐彦接过来,扫了一眼。
“听说那小子是个吃软饭的,她自己不学好,还拉着思语给她当掩护,实在是可恨!”唐弄墨大声地说。
“思语?”唐彦冷冽的眸子扫向唐思语。
唐思语身体晃了晃,昏厥过去。
唐思语爸妈带着她离开。
“唐豆,你已经十六岁,可以去参军了。”唐弄墨背着双手,踱着步子说。
“我同意。”慕容雨恨声道。
唐豆始终垂着头,好多小星星在她眼前晃动,耳边响着嗡嗡的声音。
一只干燥温暖的大手裹住她的手,带着她往楼上走。
“我看看。”唐彦带着她走进房间,轻轻托起她的下巴,检查她脸上的伤势,她的嘴角被打出血,一侧的脸颊肿得发亮。
“疼吗?”他用指腹轻柔地拭去她唇角的血。
唐豆仰着小脸,摇摇头,她一滴眼泪也没掉。
“你是替思语顶雷了?到底谁做了手术,带去医院查一下,便知分晓了。”他微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的摩挲着她肿起的脸颊。
因为他的一句话,唐豆的眼眶开始染上点点湿意,她用力眨了眨眼,强行忍住流泪的冲动。
“大伯那个人,把荣誉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偏偏的,他的子孙们不争气,堂哥们装聋作哑粉饰太平——让你受委屈了。”他缓声说。
她长长的睫毛轻颤一下,珍珠一般的泪终于大滴大滴地从她的眼角滚落下来。
“部队你去锻炼两三个月,学学基础的擒拿格斗,也是有益无害的。”他低着头,拭去她脸上的眼泪,柔声说。
唐豆吸着哭红的鼻子,点点头。
保姆抱着唐果站在门外。
“baba——”唐果挥着小手,冲唐彦笑着。
“大嫂那边我去跟她说,她生气时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他轻轻刮一下她的鼻子,在她耳边说。
他转身走到房门口,从保姆手里抱过唐果。
“baba,baba——”小家伙流着口水叫道。
“小叔,小叔——”唐彦纠正她的发音,抱着她往楼下走去。
“xiu……xiu……”小家伙一脸纠结地望着他,撅着小嘴模仿他的发音,喷了他一脸的口水。
三天以后唐豆收拾了简单的行李,背着背包,离开别墅。
唐果依在慕容雨的怀里,冲着唐豆一个劲儿地抛着飞吻。
唐彦送她去机场,部队驻扎在外地。
“注意安全,有什么情况及时打我电话,我手机24小时开机。”他搂着她的肩,轻声叮嘱道。
“嗯。”唐豆连连点头。
一个中年女人等在机场,她是军区政委。
唐彦站在安检口,目送着她们。
唐豆一步三回头地看他,小脸憋得通红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唐彦一狠心,转身大步离开。
温静说得对,他太过保护她了,该放手让她学会独自面对外面的世界。
一整天唐彦都心不在焉的。
“头发不用剪,她又不是真的军人。”开完会,一进办公室,他就打起电话。
“可头发也太长了,部队里没有这样的,训练也不方便。”女政委皱眉讲着电话。
唐豆坐在部队的理发室里,长发湿淋淋的披在身后,理发师拿着剪刀等在一旁。
“没事,剪吧。”唐豆不在意地说。
女政委一个眼神制止了理发师的动作,现在这个头发剪不剪,剪多长她们三个谁说了都不算。
“最多剪去一厘米。”唐彦终于妥协了。
理发师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比划出一厘米的长度。
唐豆领了军装,开始了她短暂的从军生涯。
每天坐在政委办公室里,抄写党章。
唐彦经过一晚的深思熟虑,给政委去了一个电话,擒拿格斗之类的他自己就可以教她,至于练军姿之类,她也没必要去学……
一个月后,唐豆细皮嫩肉的光荣退伍了。
没见晒黑,反而捂得更加白了。
“唐豆,踢个正步走。”唐舞文揉着核桃,站在屋檐下,笑眯眯地吩咐道。
“遵命。”唐豆紧了紧腰上的皮带,今天她特意穿了一身军装,跟小叔一起来爷爷家吃饭。
她在天井里昂首挺胸地踢着正步,同手同脚地走了几个来回。
“果然是我的孙女,颇具我当年的风姿。”唐舞文摇头叹道。
唐彦坐在葡萄架下,摆好了棋谱,唐舞文走过去,跟他对弈。
唐豆正了正头上的军帽,忙着跟桂花,小丁,还有小肥合影留念。
“茶。”下着棋的唐彦淡声道。
“来了——”唐豆悠扬地应一声,飞奔过去,给他们添茶。
……
吃完饭,小丁给他的司机班训话,小丁现在升为司机班班长。
“敢死车队,冲冲冲!”训完话,大家一起喊口号。
十辆悍马车鱼贯驶出,五辆车停在了唐彦的车前,五辆车停在了唐彦的车后。
“老爷,车队集合完备!”小丁走进堂屋,挺着胸膛,扬声说。
“好啊,不管前面还是后面都不怕撞了。”唐舞文幽幽地叹一口气。
“你就不怕有人给我扣上腐败的帽子?”唐彦玩笑道。
“你们兄弟两个还没出生,我就是首富了,有人敢乱嚼舌根子,我用金条砸死他。”唐舞文财大气粗的说。
唐彦打算岔开话题的,老爷子又绕回了大哥唐铭身上,抑制已久的伤痛再次地席卷而来。
唐舞文闭上眼睛,仰头,让眼泪倒流回去。
唐彦抿紧了唇,深邃的黑眸溢满悲伤。
“我还能享受到孙子们绕膝的天伦之乐吗?”唐舞文慢慢睁开眼睛,仰头问天。
“五年内。”唐彦给他一个希望。
“至少三个孙儿,你大哥缺失的人生,你要替他加倍活回来。”唐舞文趁机加码,这种苦情牌,要在恰当的时候打出去,才会收到意料不到的效果。
“做人要厚道。”唐彦拍拍他的肩,走出堂屋。
躲在外面偷听的唐豆,当即放下怀里的小肥,跟大家告别。
十一辆车上了路,小丁打头阵,他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经是经验丰富的老司机了。
“前方安全。”小丁对着耳麦说。
“后面安全。”跟在最后面的一辆车即时报告道。
唐彦的车跟在车队中间,他边开车边接着温静打来的电话。
“彦,有大导演邀我演戏,关于战地女记者的,你说我接吗?”温静坐在化妆室里,翻看着剧本,试探道。
“温静,你给我生三个儿子吧。”他突兀地说。
电话那边静默了一秒,随即她笑出声来,“我是丁克哦。”她半真半假的语气说。
温静说了一句玩笑话,没想到他居然没了回应。
“如果我坚持丁克,你还会娶我吗?”她接着试探道。
慕容雨就是丁克,唐铭都能接受,她想知道,唐彦能不能接受。
她并非真的丁克,只是想试探他到底有多爱她,能不能像唐铭那样,为了慕容雨,放弃那么多。
“我结婚的对象,必须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带得出手,至少生三个孩子,结婚后回归家庭,相夫教子。”半晌后,唐彦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说。
“你这是男权至上的大男子主义。”温静隐忍道。
“……”唐彦。
下一秒,两个人几乎同一时间挂断电话。
“阿静,这个剧本接吗?”阿彩小声地问。
“接,当然接!”温静赌气地说,以后她不仅要主持,演戏,唱歌,她一样也不会拉下。
唐彦摘下耳朵上的蓝牙,沉静如水地看着车前方。
道不同不相为谋,自从那晚他提出分手之后,他心里已经将温静当成了他人生中的一个过客。
他厌倦了她无止尽的试探。
他不会一直站在原地等她,这次他要先离开。
唐豆坐在副驾驶座上,低头掰着手指,心里默念刚刚他提出的那些条件: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带得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