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来的内勤,可以放五天假,从二十八号开始,初四上班。
所在的北京远郊破落院子,该走的人全走了,北京的冬天,温度在零下十五度,风呼呼的扯着脸蛋生疼,无论你穿多少件衣服,寒冷都能够扯开它们,进入你的骨头,漫天的飞雪,一点也不浪漫,而更多的时间,是雨水里夹杂着冰块,不分日夜的往地面上砸,让你无处躲避,纵是阳光明媚,晒在身上的那缕阳光,还是冰冷的没商量。原本供应热水的老婆婆也回家过年了,整个地方显得冷清而又孤寂。没有热水,没有暖气,屋里的温度不低于室外,把所有衣服穿在身上,被子裹在身上,依旧抵不住这寒冷的入侵,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生病的,整个人已经滚烫了,挣扎的起来,想找点水喝,一瓶不知道什么时候喝了一半已经结冰了的矿泉水,我又挣扎的挪到水笼头前,想打点冷水烧点粥吃,可是零下的温度已使水管无情的冻住了,我拿起那瓶已经冻住了的矿泉水,把它放到自己的额头,我想这样子我就可以喝到水了。
迷迷糊糊回到床上,打开手机看时间。
整个人混沌着,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响起来,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接起来的,甚至还没有听清楚电话里讲话的是谁,我只是说我生病了,他问我住在那里,我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告诉他我的家。满脑袋的幻觉,罗森的脸,一张一张重叠,我看到一个影子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挣扎的要爬起来,我虚弱的说:“干爹。”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大卫,那天我发烧烧到41度,基本上属于快要烧傻掉的情况。
除夕,大卫跟我一起在医院里看护土小姐,这是第两个在医院度过的除夕夜了。手机开着,没有任何祝福,我的男人,我的朋友,手机固执的沉默。
出了医院已是新的一年,大卫让我补偿他,因为我浪费了他美好的一年时光,我用几近虚弱的声音说:“你想要什么。”
大卫说:“我想要你的笑脸。”
我很努力的挤了个笑脸给他:“谢谢你。”
大卫叹了口声:“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从初一开始,大卫一直陪着我,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他像个小孩子依偎着我,我试着问过大卫,为什么没有回家过年,大卫装出一副很深沉的样子:“因为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你需要我。”
我笑着骂他:“不害羞。”
初四,大卫跟着我上班,理由是我凤体欠安。
一上班就接到一张单子,不巧刚好就是天津广电所的,我很热情的向他们致以新年的问候。
然而他们用很着急的声音告诉我,他们需要一批端子一万片,我飞速的查了库存,用很抱歉的声音对他们说:我们现有库存只有5000片,我讯问是否先将现有库存发过去?对方却是用十分焦虑的口吻说何时才有第二批,我只好再次用微笑说只有等到一人正式上班才可以供货,大约要等到初九或是初十了,对方用不容商量的语气说绝对不行,他希望我们初五务必交货,我说我尽量安排一下,确认后再跟您回复。我查了零件库存,所需零度件全部在位,我略略算了整个公司现有人数,司机两个仓库值勤人员,加上我和大卫五个人,如果一天装5000片产品绝对没有问题。我来到仓库从十分柔和的语气告诉了他们客户的需要,以及我的打算,自己手动制作产品,我的提议被拒绝了,原因是他们只是库管,而不是装配工作。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说,那么我一个人来,请把料配给我。作为一位内勤我有责任的义务帮公司留住一位年销售额高于100万的客户。
仓库说:没有生产部的领料单,我没有权力要求他配料,我火了,开了张销售清单出来,我说出了任何问题我来负责,心想,大不了不做了,当无论如何我必须要解决客户的需要,如果我能够做的到。5000只产品的料摆在我的办公桌及身边可触及的地方,我教大卫如果使用螺丝刀,大卫看着我认真的样子,无可奈何的说:需要这么拼命吗?我面无表情的说:只要是我要做的,我一定要做到最好。由于是新手,一个通宵下来,我和大卫才做出2000只产品,一整夜,他没有说我有任何不对,没有嘲笑我的决定,只是陪着我跟我一起傻,我需要这样的朋友。我很急,而且我确实很累很虚弱了,初五,仓库的人上班,看见我和大卫一脸疲惫和憔悴的样子,却不说话。大卫心疼的看着我,然后站了起来,火气相当的大:你们还是不是男人,你们知不知道她这几天一直在生病,到现在烧还没有退,她这样子做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你们整个公司的利益,也许你们觉得她傻,连我也觉得她傻,可是如果你们怎么忍心看着她一个人在那里熬,你们可以当自己什么也没有看见。我拉了拉大卫的衣角,用低哑的声音说:算了,大卫。过了半个小时,仓管走过来说:麦子我来帮你吧。我看着他,不说话,将桌上的配货料堆给他。
赶出货已经下午三点半,所有的人都快要散架了。
我给天津广电打电话,跟他们说产品已经出来了,并且跟他们略略提了下这次的产品是我们公司非装配的员工用手做出来的,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努力,以及我们对他的重视,他们很高兴,然后问我什么时候可以提到货,今天是否可以?我说我已安排司机直接送到天津。
迷糊中沉睡了一天,第二天又烧起来。
挣扎着上班,可怜的大卫陪着我。
初八,所有员工正式上班,我已经又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