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天空格外地晴朗爽利,连云层也显得淡薄而轻盈。似乎只需要一阵清风就能漂到任何地方。大陆上的旅人们也像它们一样,在广阔的大地上向着各自的目的地前行,卷入各自的羁绊纠葛。
而在凯尔德郊外的道路上,行人不多,甚至不如说是选择走路的人太少,偶尔擦身而过的马车也是匆匆而过。这条路上每天都会有人经过,口袋里如果没有一两块银币最好不要互相浪费精力和时间。
这天将近中午的时候,一个路人,更确切地说是一个腹中空空,囊中羞涩,大病初愈的旅者,此时正跋涉于这条飘满落叶的泥路上。他身后披着一道宽大而破旧的黑色披风,筋肉强健的左臂上呈现出一串类似纹身的黑色印记。
他并不在意周围的环境,这段路程对于他来说这只是又一次行军,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只需要把嘴闭上,坚持迈开脚步即可。
“吁——”
从侧面吹来一股马粪味儿,随之又听到一声马匹嘶吼的声音。
他抬起头,只见一辆马车在他前面的路面上停了下来,侧面一扇小木窗打开了。
“朋友,这是到城里去吗?”
从狭小窗口里探出一个头发花白的脑袋来。
他看着那张陌生的笑脸,半晌没怎么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不介意的话,一起坐车去吧,途中可以聊下天呵。”
一个人走路久了的确有些闷,况且,鞋也似乎有些不太合脚。
上车的时候他打量了车里一眼,里面除了一对像夫妇的两人外没有别人,一个是刚才那个中年男人,还有一个靠着他的打扮严谨的女眷,年纪虽说应归于三十岁开外,但很明显比她那个看上去像他丈夫的男人年轻多了。
车里的空间对这男人的身躯来说显得有些局促,他把背上披风后的长剑取下搁在一旁,屈膝缩身在对面坐下,点头致意。
“打扰了。”
女眷的目光落到斜靠着的剑上,随之滑向身边的伴侣,挨着的手臂也随之微微摇晃了一下。
“就快到了,就快进城了。”
中年男人轻拍膝盖说,这句话不知道是说给他听的,还是说给他旁边的人听的。
“我叫——罗哈德,这是我内人。”
中年男人手持礼帽向着他半倾身子,用一道期待回答的目光望着他。
“我叫弗里曼。”弗里曼说,稍稍颌首。
“只是一个旅人,谢谢让我坐你们的车。”
“哈哈,没事没事这辆马车是我租的,刚好还有个空位。”中年男人笑道,“毕竟快到圣临节了,圣典上不是说么,日行一善是神所欢喜的。”
弗里曼及时地回应了一个善意的笑容,对面的女人也施舍出一个笑容。
“我们两人在凯尔德做裁缝生意。。。”
“城里做生意,应该很不错。”
“哪里,只是赚些劳力的铜板,经常的出门收货送货,其实大意不得。。。“
听着裁缝商罗哈德陆续唠叨起自己的事,弗里曼暗自思忖他找错了旅伴,可是自己受惠于人,可是不好太过冷淡。他有点后悔了。
虽然之间隔着只有两三尺不到,但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分隔开来的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而对面的那种生活,虽然多少让弗里曼感到有些烦闷,但过去一个月他却真的为此动心过。
“刚才我看朋友你一个人在路上,不知道你进城是要去。。。”裁缝商不知什么时候把话题转到弗里曼身上。
“我?”弗里曼有些走神,他从思绪中回过来说,“啊,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路过,住一晚,明早就走。。。”
“唉?明早就走?怎么,你不打算来参加圣临节大典么?”
“圣临节大典?”
“呵呵,这位朋友,你可真是。。。”裁缝商笑着摆摆手,换了种语气,“你是第一次到这?你是从哪来的?”
“啊,我嘛。。。”弗里曼支吾着,考虑到自己回国的路线,大概不太好说自己是从异教徒土地上回来的人,这样的话被赶下车还算小事。不过自己在这块北方的土地的确是人生地不熟,该用个什么借口搪塞过去。。。
“吁——”
马车突然地停下了。外面隐隐多了一股嘈杂的声音,感觉好像有很多人围了上来。
“唉?怎么停下了。。。”裁缝商冲着外面喊,“马夫——”
“呆着别动!”弗里曼提剑撩开布帘一下跳到外面,却不由地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黑压压的一片人群聚集在马路两边,马车周围也是一帮脏兮兮乱糟糟的人。
“先生老爷。。。赏几个铜板吧。。。”
“我孩子快饿死了,求哪位好心人施舍。。。”
“日行一善,看在圣临节的份上。。。”
弗里曼看着这衣冠蓝缕的人群,剑尖落在了地面上,但看见马夫在高处挥起他的马鞭,用力在空中抽了几个响子。
“滚!滚!别挡道,不然抽死你们!”
“是流民。”裁缝商从车里伸出手拍了拍弗里曼的肩膀,“上车吧。”
坐在车厢里,弗里曼似乎还在回想着刚才一幕。裁缝商好心地安慰说,这些流民由来已久,在这不算是什么稀罕事。
“都成凯尔德的一道风景了。”
说着,裁缝商也叹了口气,似乎决定起身想撩开布帘去做些什么,他妻子一把拉住他:“你又想给?你又想让马车被那些人掀翻不成?”
“唉,你看那些人也挺可怜不是。。。”
“不行!”她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
高大的城门下,马车轱辘轱辘在漆黑的泥路上碾出一条扭曲的轨迹,慢慢驶进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