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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冰冷的仲夏

萧杰醒来的时候,时针已接近六点。他的头还有些许疼痛,神智也还有些许恍惚。不过一回忆起先前在医院发生的事,萧杰的心里还是充满了感激。

“谢谢。”萧杰默默念着心中的想法,这是他在向所有关心自己的人的致意。尽管声音很小,但在空荡荡的房子里依然清晰可闻。

这也许是自己在银城的最后一场球赛了吧。萧杰这样想着,心里不觉有些悲伤。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就要向晓晴姐他们告别,也许“告别赛”真的就是告别赛了。

是的,萧杰要离开银城了。因为某些原因,萧杰不得不搬家,事实上用“搬迁”一词可能更为恰当,因为从此他就要离开这片他所熟悉的土地了。

也许不久的将来还会回来,也许又不会。关于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就要离开他的朋友们了,而且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们不会再见面。

既然无法回避,那就必须慨然面对。可是一面对苏晓晴,刚才还准备好的言语又莫名其妙的被咽了下去,“再见”两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萧杰有些痛恨这样的自己。如果自己能够像王刚一样坦率就好了,也不必弄得自己这般辛苦。萧杰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就是自己。不是“你”、不是“我”、也不是“他”,萧杰只可能是萧杰,没有两种以上的选择。他环顾着已经打包得差不多了的房子,桌上的信笺是老早就准备好了的。再过几天就要离开这了,不管怎样也该要有一个像样的道别吧。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惊醒了刚才还沉浸在伤感中的萧杰。他擦了擦眼角,清了清嗓子,提起了听筒。

“喂,你好,这里是萧府,请问你找谁?”

“是小杰吗?我是孙剑。”

前辈?萧杰有些诧异,平日里的这个时候他是不会打电话来的。

“是的前辈,我是萧杰。怎么,有什么事么?”

“嗯……”拖着长长的鼻音,电话的那头顿了一下,“……小杰,无论我接下来说了什么都请你一定要保持冷静,不要激动好么?”

孙剑的声音郑重得有些沉重。尽管萧杰一肚子的疑惑,但他还是答应了孙剑的要求。

“好的,你说吧前辈。”

“晓晴姐她、她刚刚去了……”

萧杰一时没能够明白:“去了”?“去”哪了?“去”学校了?搬家了?一股莫名的焦虑瞬间充斥着萧杰的身体,将他的心脏悬得老高。

“……晓晴姐是在去南航园的路上出事的。车祸。肇事逃逸。送医院的时候还有,不过还是没能够抢救回来……”

孙剑的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直击萧杰。没了?死了?萧杰还无法将这两个词汇很好的联系。明明昨天都还在的人今天就在也见不着了?萧杰忽然感到一阵眩晕,等他恢复意识的时候,听筒那头的孙剑正嘶声力竭的喊着他的名字。

“……小杰、小杰、小杰……”

“是,前辈……”萧杰扶过听筒有气无力地说道。

“呼,你怎么啦,出什么事啦,不舒服吗?”孙剑急迫的问道。

“没有,没有……”

“你吓死我了!我听到‘咚’的一声闷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没事……”萧杰扶着桌子慢慢爬了起来,“你说,晓晴姐她、她再也回不来啦?”

“……”孙剑沉默了一阵,他叹了口气,“……晓晴姐她再也回不来了,她走了,永远的离开我们了……”

一滴两滴三滴……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从萧杰的脸颊不停滑落。这一刻他已经无法抑制,他的情绪犹如波涛汹涌的洪水顷刻间倾泻而出。

“……”

听筒的那头没有说话,却也依然传来阵阵啜泣声。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的光线渐渐变暗,西天的云彩慢慢连成了一条红线,树上的知了也开始放肆鸣唱,哭泣的少年终于把情绪拾拣起来,慢慢恢复了平静。

“……明天我们去送送晓晴姐吧……”

“……嗯……”

抿了抿泪水,萧杰点了点头。

这一次的“再见”恐怕再也不会见了吧。

……

拖着沉重的身体,萧杰从床上爬了起来。是夜无眠,萧杰的脑海之中满是过去的种种,越是幸福的影像越是令缅怀者心痛。看着东方渐渐吐出的红色信蕊,萧杰清楚的知道——决绝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灵堂上尽是悲戚的人们。沉痛的气氛就连夏风也能够感受得到。

萧杰默默注视着躺在棺榻上的苏晓晴。那样安详静谧的神情,就像睡着了一般怡然自得,令人不忍打扰。轻轻望去,安静得仿佛还在轻轻呼吸;轻轻望去,安静得仿佛胸口还在轻轻起伏;轻轻望去,安静得仿佛体温也能够清晰感受。如果轻声呼叫,少女也一定会微笑着回应吧;如果伸手相及,少女也一定会清楚感觉吧。眼前的少女一定就在眼前,不远的少女一定就在不远的地方……

但是,不是的,面前的少女已永远无法触及,自己的心意也永远无法传递……

假的吧,骗人的吧,不是真的,对吧?!

萧杰想要大声呼喊,叫醒正在“熟睡中”的苏晓晴——我们还要一起打球不是么,你说过我们还要一起打球不是么?!我不搬家了,我不走了,我不离开这了……所以,请你回来吧,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哪里都可以不去,所以,请回来吧……

结果,哽咽住的喉咙什么声音都没能够发出,只有大滴大滴的泪珠夺眶而下……

太阳将光辉热情慷慨地洒向大地。风轻轻地吹着,云懒洋洋地飘着,城市在盛暑中丝丝摇曳着。仿佛融化了的柏油马路因辉耀而愈加宽敞;而被知了和青蛙占据了的公园,也只有鲤鱼轻拍水时才保持沉默。

这个夏天,好长,好长……

……

看着冰冷石碑里嵌着的温暖照片,萧杰的心灵不觉一阵凄凉。这样美丽温暖的微笑在不久的以前,萧杰几乎每天都能够见到;而这样微笑着的少女,也总是给予萧杰全新的感动。但是现在,除了面对没有温度的影像,萧杰已再也无法碰触那份曾经的温暖。

今天是来向晓晴姐道别的。从今以后萧杰就要离开这里,离开银城了。而所有的牵挂,除了这份永远珍藏在心里的思念,就是往日朝夕相伴的朋友了。萧杰拿出了先前就准备好了的信笺一一交给众人。关于对大家的心情,也都一一包含在这份小小的信笺之中。最后,萧杰取出了这封送予苏晓晴的信笺。本来打算在晓晴姐面前朗读出来的萧杰,最终还是没有朗读。他将这封信笺轻轻的点燃,化成了灰烬慢慢飘散在风中。

别了!

萧杰默默的挥手,作别亲密的故友。

别了!!

萧杰默默的转身,作别曾今的爱人。

眼角的泪水,苦涩而忧郁,轻轻拭去,人总要学会前进。

向前的一步是结束也是开始……

成长,不可磨灭的伤痛……

那些满是思念的灰烬散落在夏风之中遍及南国,无影无踪。

……

第一部冰冷的仲夏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