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壠擎苍携着烟妃落座,她站定时,抬起头,穿过无数繁华靡丽的摇影,逐月一眼就看到了那玉树临风的男子。
潇洒飘逸的修长身影,淡青色长袍绣着银色的龙纹,下摆用银丝绣了微微的竹纹,厚底镶银丝边的白靴。
一个是海砂皇子一个是金陵太子,大面上应有的礼节当然不可缺。程式化的语句说的虽然客套,麟霄的眼神却犀利如剑,寒冷若冰。语调温润,唇齿开阖间却有一番不言而喻的威仪。仿佛一轮皓月,淡淡的光芒却盖过如数华丽身影……
再看壠擎苍,箭袍丝履,威仪堂堂,谈笑风生间难以掩霸气尊贵,举手投足尽是劲爽剽悍之气。他目深如潭,炯炯有神,整个人似一个金色的发光体,令人炫目。
两人皆是人中之龙,气势不分胜负,礼仪寒暄中,却似有火花乱撞。
不过两句客套,很快便切入正题。
“海砂皇子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壠擎苍语气沉缓却是威仪无限。
麟霄长身立起,如同万树枝头那最为孤傲清冷的一支琼花,“麟霄此次前来只为了带一个人回海砂。”
“哦,什么人?”
麟霄的目光朝着壠擎苍的方向望了一眼,薛胭脂如同着了魔一般痴痴凝望。麟霄收回目光,说:“姨母思女心切,长病不起,想要接表妹薛胭脂回到海砂与母亲团聚,还望太子能够成全。”
“团聚?”壠擎苍细品着这个词,“按照常理,后妃回乡省亲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就在一日之前本宫已经拟草了一道诏书。”
麟霄心知壠擎苍定要刁难,截住他的话头,说:“既然只是拟草,就是还未颁布。”
“虽未颁布,却已经玉玺皇印加盖,也不好反悔。”壠擎苍也不留余地。
“因为一道还未颁布的诏书,胭脂便不能返乡?”麟霄反问。
虽然表面还保持着应有的礼仪,可是两人一言一句,却是毫不相让。一来一往,已经电光火石。
壠擎苍单手扶着龙椅道:“说来,这道诏书也是本宫要送海砂国的一份大礼。王福将本宫的昨日拟草的诏书呈上来给霄王爷瞧一瞧。”
明明已经拟好诏书,却没有颁布,而是呈上给自己先瞧。其中玄妙麟霄已经猜出几分。麟霄接过诏书,缓缓展开,仔细一瞧,下颚便紧绷了,果不其然,竟然是册封薛胭脂为太子正妃的诏书。只要这道诏书公布便是一连串繁琐的礼仪束缚,一旦册封为正妃,再想让薛胭脂回海砂那将是难如登天。壠擎苍这是要断了他救回薛胭脂的念头?
见着麟霄神色异常,薛胭脂稍稍瞥了一眼壠擎苍,紧张的绞紧丝帕,心咚咚的跳的厉害,难道壠擎苍识破她和麟霄的事?如果是这样,依着壠擎苍想性子她与麟霄都将必死无疑。
想到此处,薛胭脂更是紧张的冒冷汗,思忖一下,对着壠擎苍低声问道:“敢问殿下,是何诏书?”
壠擎苍淡笑,用下巴朝着麟霄的方向撸了一下说:“去瞧瞧。”
壠擎苍的笑容让薛胭脂越发觉得脊背发寒,“是。”强作镇定,轻轻站起,无奈却双腿打软。
“小心!”
在身后的逐月绕过龙椅及时扶住薛胭脂。
胭脂拉住逐月的手,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低声说:“扶我过去。”
逐月本不愿意接近麟霄,却无奈情势,只得轻扶着薛胭脂走向麟霄。
扶着另一个女人,将她一步步送给自己的夫君。她不知道自己该笑,该悲,还是该怒。逐月觉得麟霄目光一直望向她们,不知是她还是薛胭脂,总之自己觉得身上一直被一道冷习习又火辣辣的目光的目光刺着。
断断十几步的距离,逐月也觉得举步维艰。
终于将烟妃送到麟霄的面前,她也没抬头正视麟霄,便施了个礼,正要退下,麟霄却定定的将目光落在她身上说:“这位姑娘好面熟?”
逐月平静无波道:“在烟妃娘娘面前,霄王爷对其他女子说出此话恐怕不合时宜。”
麟霄的脸色稍稍沉了,烟妃低声唤:“表哥。”
麟霄收回神来。
壠擎苍道:“你们兄妹多日不见,都别站这里,来人,赐坐。”
麟霄和烟妃这才回身向自己的座位走去,逐月也福了福身,转身退回去。
虽然强作镇定逐月却是心中微微纷乱,根本没有发觉如踏月踩云般的侍女正端着一壶热茶几只茶具飘了过来。
“小心!”逐月还不明所以时,壠擎苍有些失控的声音已经吼了起来。
逐月一惊,只见那侍女端着盘子已经朝着她撞了上来,来不及躲。就在同时,有道白影一闪,自己的身体便会另外一个身体裹住,麟霄的脸在她面前放大,脸上都是难以掩饰的关切。
哗啦啦的脆响四起,热茶,茶具,托盘已经全部因撞在麟霄的手臂上而四散在地。
侍女吓得扑通跪倒在地。“对不起霄王爷。太子殿下饶命!”
麟霄微微皱了眉头,没有理会那侍女,低声对逐月问道:“你没事吧?”
逐月当然没事,避开他的视线朝着他那条湿漉漉的袖子望过去,滚烫的一壶茶全洒在了麟霄的手臂上。她几乎能听见开水烫过皮肤所产生的“哧哧”声。
愣了一瞬,胭脂扑了过来,低声脱口喊道:“表哥!”
可麟霄的视线依旧注视在逐月的声音,仿佛着了魔,拉不回,看不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