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应,望着寂静无声的高塔,麟霄颓然地垂下双臂,拖着沉重的步子,转身,一步一步踏着繁花织成的红毯,落寞地走远。
突然他的肩膀一抖,脚步定住,握紧着箫的拳头不自觉地紧了,听着身后窸窣的脚步声,心跳都快停止了,呼吸也屏住了,可是不敢回头,好一会儿他才哑声问:“月……月儿……”
身后传来回应,轻如烟屡的声音让人心痛,她说:“是我。”花了好大的力气他才控制住自己的脚步,僵硬地转身,还未定神,一抹红影已经轻轻飘进了他的怀中。
这一次,心跳真的停止了,呼吸真的没有了,思想也空白了,话语哽在喉头什么也说不出,身体也是僵着的,能够感受那温润的气息和温和的体温的只有胸前相贴的肌肤。麟霄完全被突如其来的恩宠震撼住了。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困难地低下头,目光如胶,痴痴凝望怀中的人儿,手臂僵硬的上抬,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力道抚上她的肩头。
他害怕这是梦,轻轻一碰便碎了,他害怕她是烟,轻轻一呵就散了。
“月儿……真的是你……”他的声音很低,很沉,有些飘忽不定,如同天上的浮云,如同海上的浪花,温润而潮湿。
“嘘……别说话,我只想安静地待一会儿。”她的声音有些飘渺有些不真实,如同林中的风,如同山间的雾,让人难以捉摸却又忍不住深陷其中。
她轻轻靠在他的怀中,曼珠沙华的花瓣围绕四周轻轻飞扬,轻抚着两人的衣,轻抚着两人的发,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虚无缥缈。宛若前世中的一场黄梁之梦。过了好久,她才问:“麟霄,春天真的来了吗?”
“是的,春天来了。”他说。
“麟霄,你再为我做一件事好吗?”
“什么事?”他问。
“只要这一件,做完之后,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她说。
“什么事?”他再问一次,声音有些抖。
“明天,明天你上完早朝,陪我放风筝吧?”
“好。”他说。伸手拥紧了怀中的人,又不确定地问:“月儿,我真的守到黎明了吗?”
“恩,只要你明天陪我放完风筝,我就永远陪着你。”
麟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紧紧抱住她。当一直压抑的心跳恢复跳动时,他才惊觉,血管里的血液烫得快要沸腾了。
她问:“麟霄,你信我吗?”
他说:“信。”
她问:“麟霄,你真的信我吗?”
他说:“月儿,无论如何,我都爱你。”
逐月轻轻挣脱麟霄的手臂,如同膜拜天神一般的仰视着他,至今她仍旧觉得月宫里住的就是眼前的男子,月华将他身上镀上一层朦胧的银光,挺拔,尊贵,飘逸,绝美,让人不能正视。这些日子,她想了许多,麟霄依旧是她的月下天神,他没有错,而自己更是无辜。错误的是命运的安排。他对自己的爱也是真的,可是他的爱里缺少了一样东西。她要的不仅是无论如何他都爱她。她要的是无论如何,他都信她。
明天,明天将会如何,谁能知道呢?
她说:“麟霄,我为你跳一支舞吧。”
麟霄抓住她的手:“夜深了,风凉,你还是回去吧,明天,明天以后我们有很多时间。”
“不。”她说:“麟霄,你不觉得,今晚和我们初见的那个晚上十分相似吗?”
她凝视着他,退后几步,月光下,她的足尖踩着曼莎珠华的花瓣轻轻的旋转,衣袂飘扬,花瓣纷飞,她就是花中生出的精灵,火红的衣衫和樱红的花瓣融为一体,折腰,旋转,舞姿越发热烈,仿佛绝世花仙在这一刻倾尽一世芳华。
望着眼前的人,眼前的景,麟霄的眼眶湿润了。这一刻,逐月知道,自己早已征服了他。
可是逐月更知道,相遇时,结局,便早已注定。
黎明来临时,麟霄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公主塔,匆匆赶往皇城。他心心念念地想,上完朝,陪着逐月放风筝,一切会好起来。这样想起,步步生风,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而逐月依旧站在曼珠沙华的花丛中,没有离开。她知道,她一直等得那个人快要来了。
麟霄把她要的花种活,那人一定嫉妒的要发疯吧。她可以想象,麟霄容光焕发回到王府,兴致盎然地打理完那些花儿,离去之后,那人再也忍不住冲进香侍阁像疯子一样踩碎那些花朵的情景。她可以想象,香侍阁的校园里此刻一定是残花遍地,惨不忍睹。花残,人岂能无恙?
果然,过不了多久,那个人气喘吁吁地来了。她的发丝有点乱,眼眶有点充血,又是顶着一张和逐月一模一样的面孔。如果那人不是素白的衣衫,逐月还以为自己是在照镜子。不过就算逐月再恨,眼里也没有那人的那份疯狂。
公主塔下,曼珠沙华的花丛之中,两人面对面的站着,一个绯衣如火,一个素白如雪,一模一样的装束,一模一样的面孔。看起来,诡异而又神秘。
逐月只是瞧着她,不说话。欣赏着薛胭脂的表情,原来,即使是自己的那张脸,在当因为嫉妒而扭曲时,也会显得如此的丑陋不堪。原来,一个人的丑陋与否,与脸蛋,真的没有太大关系。
薛胭脂先忍不住了,勒住拳头,恶狠狠地瞪着逐月:“花逐月,本来我想要慢慢折磨你!你自己偏偏想要想早点死,好,今天我就成全你!”她冷笑一声:“既然你不知好歹,也别怪我心狠手辣!”她面目狰狞,眼神也开始疯狂,她的声音越来越尖刻,音量也越来越大:“你要麟霄为你种花,偏偏要种我喜欢的雪色曼陀罗!那是我最爱的花!你却让麟霄为你种!种的满院子都是!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连唯一一点我仅存的你也要将我夺走!你这是逼我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