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霄神色一振,焦急万分的厉色喊道:“银霜,把逐月给我!”
银霜立于船上,不紧不慢,彬彬有礼道:“二位殿下安好。”又仰头对着绯衣人道:“羽殿下也在?”
绯衣人挑挑眉,不置可否。
麟霄厉色威严道:“银霜,不要说你不知道我是谁,快把逐月给我!”
壠擎苍也立于金蛟马上,盘龙剑在手,剑出鞘锋芒毕露,大有遇神杀神遇佛杀之势。
“殿下,您想让她活着吗?”银霜面无表情的问。不知问谁。
麟霄眉头稍一触动,紧绷的脸色便暗了下去。
壠擎苍嚣张的气焰,也因银霜轻轻一句话轻易熄灭。
银霜再次撑起船,调转船头,缓缓划动,身影,船影,融入蒙蒙烟烟雾之中,渐渐远去。
“银霜,你要把逐月带到哪里?”
“‘古佛拈花方一笑,痴人说梦已三生,’我会把她还给你。”银霜没有回头,这句话也不知是对谁说的。
“还给谁?”问话的人也不知是谁。或许,都想问,似乎谁也没有问出口。
虚空中又想起了银霜飘渺空寂的歌声。
明难存,暗亦覆。
日可灭,月可无。
繁花还虚无……
银霜的歌中的每一个字都深深的触动麟霄的神经,心底某个角落封存的记忆跳跃着就要掀起,却又无法冲破,他没有发觉,自己的眼中已经噙满泪水。
而壠擎苍的眼神更为复杂,强烈的震撼竟然让稳稳立于马上的高大身影晃了一晃,深深的凝望着银霜消失的影子,握紧了手中的剑,夹紧了胯下的马!
只有那绯衣的羽殿下,双眸之中流露出的是狡黠的笑意。
逐月做了一个长长绵绵的梦,梦里有一片血色的叫嚣,肆虐的火焰,铺天盖地,似要吞噬天地之间的万物,触目所及,天地都是一片血红。有一个声音在呐喊,“彼岸,不要去,我不准你去!不准!”
然后就是一条细细长长的红影,如同一叶徐徐下落的枫叶在虚空的黑暗里不停地降落,降落,无止境地降落……
还未睁眼,已是泪流满面。
她问:“你要把我送到哪里?”
他答:“你心里所想,就是即将到达的彼岸。”
“谁在彼岸等我?”
“谁先到达,那就是谁?”
“谁会知道?”
“心会知道。”
“心……我还有心吗?”
“只要他有心就可以。”
“他有心?”
“只要能找到你,就证明他有心……”
“可是……襄王有心,神女无梦……”
玉萃山,连绵万里,无边无垠,碧色层层,如同一只绿色巨蟒起伏在浩瀚的天地之间蜿蜒盘旋连绵不绝。高耸入云的翡翠峰是玉萃山的最高峰。陡峭险峻,如同一只参天碧剑直插云霄。一道清流飞瀑,如同白练挂川,从翡翠峰至高处飞溅而下,碎珠溅玉,气势豪壮。瀑布脚下是一汪碧玉水潭,水潭的岸边是一处深绿浅紫,百花争艳,烟雾朦胧的仙境所在。
水潭之中,莲华灼灼,粉红睡莲,满池滟滟,妖娆美艳,在碧水涟漪中艳惊绽放。比那睡莲更为美艳的是莲中之人。逐月缓缓睁开眼,正觉自己躺在一朵睡莲之中,仰头看天,天很蓝,云很白,风徐徐,不暖不凉,很是惬意。
记忆中的一片血红已经远去。看来,她又获得了一次生的机会。想要动一下,却出了一身冷汗,只觉得身体被完全掏空了。
她做了一场梦,在梦里,她做了一个决定。本该很难,可她决定得一点也不艰难。她知道,自己终究逃不过的。她知道,欠下的,终究要还。宿命的轮回,如此轻易的,就定好了自己的结局。
银霜,麟霄,壠擎苍,花千寻,原来,一切早已是定局。
外伤不见,内伤犹存,稍稍动一下伤口都会痛的撕裂,她困难的转过头,看见对面的岸上翠草苁蓉中稳稳的落着一只木凤凰。好亲切的木凤凰啊。经历了那样的生死之劫之后,依旧那么鲜艳,那么美丽。
春风悠然,吹落遍地榆钱。飞絮满天,围绕着那一抹绯红炫舞。木凤凰的双翅尖上不知何时悬了两串玉玲珑。风一吹,便摇晃着轻轻相碰,发出叮咚叮咚的声音,清脆悦耳,又苍苍茫茫,似要惊醒一场红尘幽梦。
似乎是被木凤凰上缀着的玉玲珑的响声吸引,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急促的传了过来。
一道蓝衣,一道紫衣,一道白衣,三道绝尘身影,踩着树梢,踏着尘土,像一阵风朝着木凤凰卷了过来。
急促的,冲忙的,慌张的,焦急的。然而在距离木凤凰十步之遥时,三个人的脚步又猛地刹住。
之前拼命争斗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三个人的呼吸似乎都停止了,视线胶住那只凤凰,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的靠近。
麟霄,远远的,她一眼就看见了麟霄,依旧是白衣翩然,可是面容憔悴,消瘦许多衣衫浮动更显修长,所有的沉凝、飘逸都显得虚幻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无以言述的哀伤和心痛,淡淡的眼神变得飘渺空寂,让人心酸。
再看壠擎苍,是什么磨平了他冷硬和绝傲的棱角,五彩琉璃般的眸子也失去的光华,剩下的只有满面的沧桑,只有那灼灼赤目依旧锋利逼人。
花千寻的儒雅庄重也全然不见,有的只有几乎疯狂的恨与自责。
逐月的喉咙一下子哽住。他们,找了自己好久了吗?他们以为自己就此死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