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刚一落地,门外呼啦啦走进来一群香气扑鼻花枝招展的少年。
这些少年面容俊俏,年纪大约十六七八岁,都用玉冠束发,身上衣袍薄若蝉翼。
锦衣一望之下,顿觉面红耳赤,偏偏为首的两个少年,一个红袍,一个紫袍,在女王的示意下,一左一右跪坐在锦衣脚前。
红袍的那个,长着一双宛若墨玉的漆黑眸子,菱角小嘴红艳艳的,似乎还涂了胭脂,见锦衣瞧向他,很自然地对着锦衣露出一脸温柔妩媚的笑意。
“这是六郎,功夫最是了得。”女王眼目中露出宠溺的神态,好像炫耀自家宝贝一般向锦衣介绍。“六郎,还不侍候上仙进酒!”
女王话音未落,那红袍少年的菱角小嘴就主动地衔起一口蜜酒,径直往锦衣嘴中喂来。
锦衣前世什么场面没见识过?
此刻虽然脸红未消,却对那少年以唇侍酒并未显多么出惊讶的表情。
只是心中厌恶,衣袖一遮挡了那少年的脸,径直伸手往桌上另取了杯子对女王道:“小口饮酒太不爽快,不若执杯直饮才显我辈巾帼豪爽!”
女王见心爱的六郎被拒,脸上本浮起愠怒之色,听到锦衣的话,顿时转怒为喜,也推开身边的少年,胖乎乎的大手直取了酒杯道:“对对对,执杯直饮才显我辈巾帼豪爽!”
女王一口饮尽,见锦衣手中以空杯相示,不由高兴地连连拍手道:“让蓝相公来为本王与上仙鼓琴助兴!”
锦衣本来以为这蓝相公定也是位油头粉面的禁宠,不想过了顷刻,一串嘡啷嘡啷的镣铐拖地的声音传了进来。
只见一个身穿蓝色锦衣的少年,昂着头,琵琶骨上拴着一条长长地铁链,双手托拽着一脸孤傲地走了进来。
“蓝玉,你不要不识相,本王看上你是你小子的福气。还不赶紧为上仙鼓琴!”
对少年的冷傲,和目中无人,让女王很是生气,一只酒杯猛然掷下地来,滚落到少年脚前。若非一旁坐着锦衣,她那样子只怕要整个人都要扑上去狠狠柔躏那少年一番才解恨。
“蓝公子,你莫要惹怒了国主……当心国主将你烹了食用……”
女官恶狠狠地威胁道。
少年默了一下,终究屈服于女王的淫威,盘膝端正地坐在殿下角的一张垫子上,立时有宫女将一架古色古香的琴架和一具七弦古琴放置在他眼前。
玉白的面庞,修长的剑眉,挺翘的鼻梁,薄而有型的唇紧紧抿着,似在隐忍着心中的怒意。只那双修长如玉的手触及到鼓筝的长弦时,整个紧绷如弓的脊背方才为之松懈下来。
‘铮’的一声破壶清音,传出一声丝弦,声音空灵琉透,犹如深山水泉,荡涤心扉,悠悠传来,霎时间整个大殿内鸦雀无声。
琴音叮叮咚咚,从悠远疏落到近耳密集,乐音清雅自然,全无半点烟火气息,煞是好听。
锦衣不知这是首什么曲子,听着听着,指节不由自主在桌子上跟着乐曲敲击起来。
过了大约一柱香的功夫,少年五指一划,古琴发出一阵连贯的清响,戛然而止。
然后他便抬起头,用一双清冷若浸了冰凌的水蓝色眼眸,微笑着看着锦衣。
“上仙也懂音律?”
少年的声音仿佛玉石相击,脆而儒雅,很是清韵动听。只是这么轻轻地一抬头,如此简单的动作用却已经充满了绝世的优雅飘逸。
锦衣敏锐的发现,眼前的这个蓝玉公子的眼神之中,虽然是在微笑,但骨子里却似乎有一种淡漠,一种充满莫名轻愁的哀思,在眼底深处,还隐隐伴随着一种淡淡的无奈……
锦衣极为欣赏这位蓝玉公子的风骨。
听他相问,望着那张俊逸清华的面容,锦衣便微笑着点了点头。
胖女王口中正塞了一嘴的肉,油津津宛若香肠一般的大厚嘴唇正上下蠕动着,听到那少年的问话,一双眼睛顿时眯成了一条细缝,显然对蓝玉今日的知情识趣很是满意。
红袍六郎却冷眼看着蓝玉与上仙之间的互动有些吃味,宛若墨玉的眸子转了转,忽然扭身过去向女王道:“今日六郎实在有幸得听蓝公子一曲,不知可否能听到上仙演奏的琴音?”
女王一听,顿时来了兴致,肥胖大手抹了一把油嘟嘟的大嘴,向着锦衣嗡嗡地嚷嚷着道:“上仙既然懂得乐理,不妨也弹奏一曲!”
大手一挥,也不管锦衣是否同意,径直让人又搬了一架古琴来。
锦衣脸色微沉,只是看到那叫着蓝玉的少年眼中骤然燃起的渴望,一丝怒气才渐渐泯灭在眸子深处。细长的手指轻轻挑着琴弦,弹了几个音,接着一个划拨,一串如珠落玉盘的声音顿时充盈在大殿。
蓝玉见她神态闲闲,手指乱拨,眼中隐隐露出些失望的神色,孰料,就在他失望的念头刚刚升起,锦衣的神色顿时一肃。
一曲《高山流水》自锦衣指尖滚落而出!
琴音筝嗡,锦衣端然坐在那里,虽身怀六甲,犹自显得身材颀长,琴音一起,神色中,便隐隐然透出一股寂寞,一种倦怠,一种向往,似身处在山之极水之源,八面来风,一袭白色衣衫无风自拂,衣袂飘飘,整个人如同要乘风仙去一般,当真有一股说不出的潇洒超然。
一曲终了,曲音袅袅绕梁,似三日而不绝。
胖女王目瞪口呆,手中酒杯倾斜,望着锦衣,一双眼睛越瞪越大,宛若发现了稀世珍宝一般,喉头深处咕咚一声怪响,猛然呛咳起来,声音之巨大,仿佛晴天打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