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工匠想请叶公子私下演示,但里外三层的观众岂能答应,顿时反对声如潮,大有不让我们看,就不让你们走的架势。
一看场面有些失控,隐身幕后的段天涯赶忙出来维持秩序,站于台上放开嗓门道:“大家听本官一言。有道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不如叶公子在此演示一遍,你们这些工匠呢,凭着个人悟性,能学多少算多少。我们这些外行呢,也就是见识一下这奇迹是怎么诞生的,至于就此学会这门手艺,回头改行和你们抢饭碗,那是不可能的。”
原来心情大好的段天涯,竟这样能说,锦衣本以为他是个闷葫芦呢。
观众们齐声称是,那些工匠也觉着在理,虽然几个大珰心有不甘,但见大势所趋,也只有应允了。
再问锦衣,她欣然笑道:“请准备个一样的瓶儿,一小片金子,一些水银吧。”
不一会儿,她要的东西送来了,整齐的搁在桌子上。
锦衣微笑道:“学生想请人上来帮忙捉刀。”
话说她虽然知道除了炽儿那妖孽的法子外,还有正常的法子可以为这玻璃瓶镀金,然而她不曾亲自弄过,动动嘴可以,一动手就怕要露馅了。
因此便朝人群中一拱手道:“宁兄,请上来。”
人们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便见一个书生模样的面嫩少年,神色慌张的摆手道:“俺俺不成,俺不成。”
话音未落,却被他身边的段天霖一把推了出去。
那少年便是宁采臣,此时被段天霖推出来,无可奈何之下跌跌撞撞的到了台上,也不辨方向便跪下磕头:“大人,大人,学生,学生……”结结巴巴的样子引得人群轰然大笑起来。
那些工匠也面带讥笑,心说:‘看这窝囊样,不过是个黄口小儿,这叶公子要人帮忙也不知挑个利索的铛头……’
锦衣走到他面前,轻声鼓励道:“不要紧张,快起来吧。”
那宁采臣仿佛打摆子一般,低着头小声道:“叶叶公子还是还是换换人吧,俺俺俺太紧张了。”
锦衣压低声音道:“你想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就跪着,想让人瞧得起你,就站起来!”
宁采臣浑身一颤,过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两手撑地,缓缓站了起来。他浑身抖得厉害,双唇颤抖道:“俺,俺不想让人瞧不起。”
锦衣笑着拉着他的胳膊,将他按在桌前坐下,道:“就当这是你的案台,把今天早上到我家里做的那些工序边做边讲出来。”说着便要抽身退下。
却被宁采臣一把拉住,满脸乞求道:“俺俺紧张,俺俺俺不会说,俺都忘了干干干啥了。”
今天早晨这小子还满面红光地跑来,说他有法子可以帮忙镀那个瓶子,且说他的手艺是自小偷偷学的,这会一听锦衣要他当众演示就打起退堂鼓来。
宁采臣学业一般,又是个结巴,想着考上科举进朝堂当官实属痴心妄想。但他确实是个心灵手巧的,锦衣派人弄了个玻璃瓶来给他实验,他竟然真的将那瓶子完好无缺地将金镀了上去。
锦衣见他大清早跑来就为了帮自己的忙,很是感激,原本就存着帮他扬名的心思,此时见他一副唯唯诺诺的退缩模样,不由苦笑一声道:“好吧,我来说,你来做,你就把这桌子当成自己的案台好了。”
宁采臣这才松开手,满头大汗的拿起小锤,看他的样子,仿佛举着个一百单八斤重的金瓜霹雳锤一般。
锦衣清清嗓子,大伙便屏住呼吸,听她缓缓讲述道:“先将小金块敲打成极薄的金箔。”
宁采臣便将那金片固定在个光滑的铁案板上,用那小锤‘梆梆梆梆’敲起来,起初几下还稍显慌乱,渐渐随着那金片越来越薄,对力度掌控的要求也越来越高,他便将全部精气神凝聚在那方寸之间,再没有一丝杂念。
只见平日里畏畏缩缩的少年,此时浑身上下散发出了强大的自信,虽然全神贯注,但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快,快到一定程度,便只看到一团灰色的光,再也分不清哪是手哪是锤了。
那金片却越来越轻薄,越来越宽大。
众人凝神平息,欣赏着这神乎其神的技艺,就连那些原本不屑的工匠,也齐齐瞪大了眼睛……敲金箔他们人人都会,但没有一个能做到这般举重若轻、快若闪电的。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那制钱大小的金片子,便被宁采臣敲成了尺许见方、薄如蝉翼的一块金箔。
轻轻搁下锤子,宁采臣长舒口气,擦擦额头的汗水道:“叶公子,俺弄完了。”
他兴奋的拖长了声音,竟然少有的说出一句利索的话来。
喝彩声如雷响起,对于高超的技艺,人们毫不吝惜赞美之声,把个闻讯赶来的宁家老二,险些激动的背过气去,拉着边上人就说:“那是俺侄儿,那是俺侄儿。”平日里他可是很瞧不起这个‘侄儿’的。
锦衣颔首笑道:“剩下的不用我提醒了吧?”
“俺,俺知道了。”宁采臣点头憨笑一声,将那金箔紧紧裹在瓶外。
工匠们心说:‘看来是要用贴金之法了。’
然后他又将裹在瓶上的金纸轻轻剥下,夹在一双银筷上,小心的插入瓶中,再放些水银进去,用软木将瓶口封住,动作潇洒的持着瓶儿上下左右晃动。
‘怎么又用上了鎏金法?’工匠们心中奇怪道,有大珰忍不住问道:“这样就可以了么?”
锦衣呵呵笑道:“基本上可以了,是吧,宁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