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是不是很怪？我。。。我这种很怪对吧？”
“没。。。不是。。。只是。。。”
“很怪对吧？你也接受不了对吧？”
“子卫！”
“果然还是不行啊。”
－－－－－－－－－－－－－－－－－－－－－－－－－－－－－－－－－－－－－－－－－－－－－－－－－－－－－－－－－－－－
一
昏暗的街灯，匆匆的人群，麻木的身心，原来每个城市都是一样的，哪怕是北京，哪怕是长沙。
从酒吧里逃走，凌乱的头发陪衬着有些发红的脸庞，全身散发着难以遮掩的酒气，张子卫想不出自己现在能够去哪里。双腿软弱无力，整个头就想要炸开了似的，喝下去的啤酒此刻正在胃里翻江倒海，浑身上下似乎就没有一块地方是舒服的，痛，从身体到心里，除了痛，再无其他。
“哇！呜！”
尽力的忍住，捂住自己的嘴，张子卫不想成为在大街上乱吐的醉鬼。可是，“好难受，真的好难受！”胃里一阵阵的翻滚，感觉恶心到了几点，“好难受。”
“哇！”
终于，她还是输给了酒，输给了自己。
吐了之后，张子卫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再也没有力气支撑着自己这副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前行了。她几乎把自己整个人都依附在街道边的围墙上，紧贴着墙壁，然后，整个人身体渐渐的滑落下去，整个人都瘫坐在了地上。
浑身无力的她，两眼发直，似乎什么都已经不存在似的，就那样呆呆的看着，其实什么也看不见。
“张子卫！”
一个身影朝这边跑了过来，“是谁？谁？”
“子卫！张子卫！你醒醒！”
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被剧烈摇晃着，张子卫回过神来，想看清楚来人，却因为距离太近而集合不上焦点。
“子卫！你醒醒！”
焦急的叫唤声，让张子卫的心没法安静的沉下去，她艰难的聚合了焦点。
“李毅。”
“你认清我呢？”
“李毅啊。”
“好了，快起来，我们走。”
“啊？”
“快起来啊，起来，我们回去。”
李毅用两手试图将这个瘫坐在地上的人架起来，却因为那人的不配合而显得有些吃力。
“起来啊，别坐在地上，回去了！”
“啊？回去？噢。”
恍恍惚惚的张子卫终于在李毅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好了，我回去了。”
撇开李毅的手，张子卫摇摇晃晃的向前走去。
“你去哪儿啊？”
“啊？回去啊，我回去了。”
做了个摆手，却因此而重心不稳，一个踉跄。
“当心了！”
李毅连忙伸手扶住了她，却。。。
“不要碰我！”
李毅的手被毫不留情的打开，他愣住了。
“我有那么没用嘛！我自己可以！”
“子卫。”
“是，我是没用！我什么都做不到，我说过的话一句都做不到！可是。。。”
“你。。。”
“可是。。。可是。。。我还没那么差，我可以做到！我说过我可以！不要你管！”
说着，那个摇晃不定的身体又开始向前挪动。
“你当心点！”
“让开！”
“张子卫！”
“不要你管！你给我滚！给我滚！”
一个挥手扫过去，却是，
“啊！”
“怎么了？摔倒哪儿没？”
“我说过不要你管！滚！”
“那你去哪儿！”
“啊？”
“你回家？就你这样，满身酒气，你会回家？”
“。。。。。。”
“你去办公室？不要忘了你的身份，这儿不是北京，也不是学校，你现在是众人皆知的最年轻的检察官！你想怎么丢脸！你说！”
“我。。。对啊，我能去哪儿，我没地方去了。在哪儿我都能看见她，哪儿都有！哪儿都有！”
“子卫，我。。。。。。”
－－－－－－－－－－－－－－－－－－－－－－－－－－－－－
“把水喝了。”
“有酒吗？”
“你还要喝？”
“有吗？”
“你发什么疯啊！”
“有没有！”
“没有！”
“那我去买。”
“给我坐着！”
李毅一把将正要起身的张子卫牢牢的死死的压在了沙发上，他的手紧按着张子卫的双肩，让她根本无法动弹。他生气了。
“你放开我！”
“你发什么疯啊！”
“不要你管！”
“你到底怎么了？你说啊！你到底怎么了！”
看着眼前这个浑身酒气，蓬头垢面的人，李毅有些不敢相信这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张子卫。她从不喝酒，从不化妆，从不发脾气，她从来都是那么安静，没有情绪。虽然他曾经希望她能有些脾气，有些别扭，起码对自己，希望有些“真感情”，但是现在这样，那么激动，那么不。。。简直就想疯了似的，是她吗？为什么？究竟怎么了，能让平时一个那么安静的人变得想现在这样暴躁了？
“我想喝酒，李毅，我想喝酒。”
淡淡的低低的带着些哭腔的声音，从她嘴里发出，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从小时候，到再见的这一年里，他都从未听见过她对任何人这么说话过。那就好像是哀求，哀求他，那么无助，那么让人心痛。
“张子卫，”
“李毅，我想喝酒，我想要。。。要酒。”
－－－－－－－－－－－－－－－－－－－－－－－－－－－－－
“不要再喝了，可以了！”
再张子卫伸手去拿第四罐啤酒时，李毅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把扫开了她的手。
“李毅啊，你知道我。。。我为什么要喝酒吗？”
“啊？”
看着眼前这个一直只顾着喝酒明已经醉的不行，只剩下一丝意识的人，突然的开口，李毅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奇怪的感觉，有些疼，又有些涩，说不出的味道。
“因为。。。因为我想睡觉。”
“什么？”
“哈哈，好笑吧？我。。。我也觉得好好笑噢！哈哈！哈哈。。。哈哈哈。。。。。。“
扭曲的笑声回荡在午夜空荡荡的屋内，黑暗中接着窗外的霓虹灯光的反射，李毅看清了那张堆满泪水的脸，掺杂着哭声的笑让眼前这个曾经那么独立那么平静的人，显得那么的可怜，那么的无助。
“子卫。”
“她要结婚了。”
“他？”
“她要结婚了，今天晚上就会在电视上发布，她要结婚了。”
“你说什么？”
“Tina，不认识吗？”
“Tina？你是说那个唱歌的？”
“她的歌很好听对吧？她的每一首歌都是那么的好听，她每次唱歌的时候都是那么的漂亮。”
“她不就是那个和你住过一起的女的嘛？”
“好听对吧？”
“啊？”
“很好听啊，她也很漂亮，即使不在唱歌也很漂亮。”
“子卫？”
“啊？是啊，我们住在一起，曾经”
听着眼前这个人上句不接下句的说着，李毅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可是！可是，她为什么会笑！真的在笑！很浅，可是那确实是笑！提起她，笑？
“张子卫！你！”
“呵呵，对啊，我不仅和她住在一起，我还喜欢她。”
“什么！你！你！你喜欢她！”
“很怪对吧？”
“！”
“很恶心对吧？”
看着那个带着一脸的笑意说出这句话的人，那个自己“联系”了八年的人，那个自己很。。。很。。。，为什么！为什么！总以为她是因为害羞，是因为从来没有喜欢过人，甚至是因为还不喜欢自己，所以一直那么冷淡。可是！可是！为什么是女人！她很正常啊！一个北大毕业的研究生，一个北京最年轻的法官，一个最年轻的检察官，虽然，她不爱说话，可她有事业有爱好，一切的一切，她是一个再普通再一般不过的人了！她是正常的！为什么！为什么！那自己是什么？是傻子？是。。。那这么久的等待是什么？是。。。。。。
李毅顿时瘫了下去，两眼发愣，他从没想过，也不相信。
“我很怪对吧？很恶心对吧？”
面对着这样的她，他能说什么。这样的她，太不一样的她，他还能说什么。好想问她为什么，可是那双眼怎么那么红？那双眼怎么就要陷下了？“你到底哭了多少次？你为什么要那么伤心？”他问不出口。
“没。。。不会。”
“呵呵！你人真好。”
“啊？”
“我很怪对吧？”
“没。。。没有的。”
就这样，她一直重复着同一个问题直到不再思考。
－－－－－－－－－－－－－－－－－－－－－－－－－－－－－
“李毅，是不是很怪？我。。。我这种很怪对吧？”
“没。。。不是。。。只是。。。”
“很怪对吧？你也接受不了对吧？”
“子卫！”
“果然还是不行啊。”
－－－－－－－－－－－－－－－－－－－－－－－－－－－－－－－－－－－－－－－－－－－－－－－－－－－－－－－－－－－－
二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喂？”
“阿姨？我是李毅啊。”
“噢，李毅啊，怎么了？”
“您知道张子卫在哪儿吗？”
“小卫啊，她去中心广场散步去了，怎么了？找她有事吗？”
“嗯，那她带手机了吗？”
“啊？应该带着的吧，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噢，没有！没事，阿姨，我是有一些公事找她。”
“噢，那就好。”
“那行，阿姨，那我先挂了啊。”
“好的。”
她果然还是那样。
－－－－－－－－－－－－－－－－－－－－－－－－－－－－－
长沙的中心广场，尤其是在傍晚这个时候总是人山人海的。有乘凉的老人，有嬉戏的孩子，还有散步的情侣，还有那些人。
张子卫坐在沿湖的石凳上，已经在这儿做了一个多小时了，她的脑海中总是不断的回放着同一句话。
“子卫，我要结婚了。”
“嗯。”
这个号码的最后一个电话就这样短短的不到十秒，便结束了。
她现在做的只是看完一场世界上最美的婚礼，然后忘记，逃掉。
已经快8点了，那个人说过她的婚礼会在8点开始，她会全程直播。
“那么低调的她是希望我也能看到吧？”张子卫心中的一个声音说道。
－－－－－－－－－－－－－－－－－－－－－－－－－－－－－
“对不起，打扰你了。”
“噢，没事，有。。。”
“今天我要结婚了，晚上8点，我会全程直播。”
“啊？”
“她会看到。。。看到全部过程。”
“什么！”
“你陪着她好吗？我担心。。。担心她。”
“什么！你疯了吗！”
“好吗？”
“你搞什么啊！你这个女人也！”
“如果她没看到我的婚礼很幸福，她不会放心的。”
“啊？”
“所以，你能陪着他吗？”
坐在计程车上，李毅脑中不断回放着刚才的那通电话，看着手上的指针不断的走动着，他坐立不安，恨不得马上飞过去。
“她一定在看，一定在看！可是，为什么？真的是？”
“如果她没看到我的婚礼很幸福，她不会放心的。”
－－－－－－－－－－－－－－－－－－－－－－－－－－－－－
他将是你的新郎，
从今以后他就是你一生的伴，
他的一切都将和你紧密相关，
福和祸都要同当。
她将是你的新娘，
她是别人用心托付在你手上，
你要用你一生加倍照顾对待，
苦或喜都要同享。
－－－－－－－－－－－－－－－－－－－－－－－－－－－－－
穿着白纱裙的她比往常更漂亮了，手捧花束，就像降临到人间的天使，那么圣洁那么美丽。
那个男人对她很好啊，温柔体贴，像孩子一样宠着她溺着她。
那么，就这样好了，也该结束了，我也累了。
－－－－－－－－－－－－－－－－－－－－－－－－－－－－－
“张子卫！”
“啊，李毅啊，你怎么在这儿啊？”
看着一脸笑容的张子卫，李毅的心揪了一下，“真的是这样吗？”
“噢，没事啊，散散步嘛，呵呵。”
“是嘛，那现在回去吗？”
“嗯，好，回去吧。”
“对了，你手机怎么打不通啊？”
“噢，呵呵，我刚不小心掉水里去了，所以报销了呗。”
“啊？”
“换号码了再跟你说啊！”
“那你要说的啊！”
“肯定那！”
－－－－－－－－－－－－－－－－－－－－－－－－－－－－－
“你真的要去吗？”
“对啊，调令都来了啊。”
“不是你自己申请的嘛？干嘛要申请去那儿！”
“你有着爱国心好吧！越是偏远越是需要更多的人去支持去建造啊！没精神觉悟的人！亏你还是军人呢！”
“那种地儿要去也是我们当兵的去，你凑什么热闹啊！”
“什么啊！我是去做村官！又不是去劳改！”
“一个副处级的人还需要去当村官吗！”
“我。。。反正我爸妈也支持我啊！我精神伟大，你别扯后腿啊！”
“你！”
“好了那，我要去学会‘普度众生‘不是很好吗？”
“那行，和我结婚了再去。”
“什么！”
“没听清楚吗？和我结婚了再去！”
“你抽什么疯啊！”
“不信对吧？就像我不信你的理由一样！”
“你！”
“说啊！”
“一年后，如果你还这么想的话，我就回答你。”
“啊？”
“没听见算了！”
“没！没！”
“拉倒！”
“没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