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李毅。”
“是不是有些事说出来了，其实什么也不是？”
“是不是越刻意越躲藏，就越记得深刻？”
“是不是不能像酿葡萄酒那样，其实久了就会变味，久了就该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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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小村庄的清晨总是和大城市的那么的不一样，张子卫在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便发现了这一点。这儿的清晨没有渐渐喧嚣的街道，没有匆匆赶路的人们，没有即使过了一夜也没有舒展开的愁眉。这儿只有宁静和简单，简单到什么都不需要去思考，没有思考也就不会有那怎么也消不去的烦恼。
“咚咚！“
“来了！“
一大早映入眼帘的便是这个人，张子卫总觉得心里有什么堵着似的。
“咋了？这个表情？不想看到我啊！“
“是啊！”
“啊？好伤人啊！”
本事开玩笑，张子卫抬头迎上他的眼时，却看见了几丝明显的悲伤。“干嘛这种表情啊！”心里的什么的感觉又更重了一层。
“好了哪，你吃饭了没？”
“没了，就是来叫你吃饭的啊。”
“噢，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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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来到这儿后，张子卫一直是受着全叔一家照顾的，就跟家人一样，除了晚上独自住在村委会里，其他的一切都靠着全叔一家过活，自然的包括了一日三餐。
“小伙子，来，多吃点！”
“嗯，好好！够了够了！谢谢婶子！”
“多吃点嘛！好吃吗？”
“嗯！很好吃的！”
“那会啊！地方小没什么好招待你的啊！”
“怎么会啊！这些可比我在部队里吃的好多了的噢！”
“是吗？呵呵！那多吃点啊！”
全婶总是那么好客，几乎每个来村子的人，不论是观光客还是什么，都能感受到这一点。张子卫的待遇的自是更有不同的了，这也就难怪她对李毅如此般了。
“对了，小张啊，你全叔前阵子去县里，听县里书记说你的调令好像快到了。”
“哈？”
“对啊！好像说是要调回原来的省了，会升官那！当然了嘛，你本来就是那么大个官过来的，现在还把我们村里搞的现在这么好，他们再黑也不敢不升了啊！”
“是吗？那太好了！”
李毅听到这个消息高兴的不得了，“虽然早就料到了，但是真的来了却还是抑制不住。”
“是啊！这小张啊！就是咱们村的金凤凰啊！”
“呵呵！”
如果说这是个好消息的话，没有人会否认，尤其是对一个村官来说。但是，她的目的不是这个，从开始就不是，从来就不是。可是，“我应该高兴啊？”
“噢。”
“小张？咋了？你怎么不高兴啊？”
“是太明显了吗？怎么连全婶也。。。”
“没。。。没啊！怎么会！”
“那你怎么。。。”
“不想走吗？”
李毅望着眼前这张明显的挂着“不高兴”的脸，有些生气，有些不甘。
“啊？我。。。我。。。没”
“对啊，你这一走就不会回来了啊！每次一想到这儿我就。。。”
全婶的笑脸也缩了回去，本来的喜悦变得有些异常。
“全婶？”
“你对我们有恩啊，我一直都把你当成亲闺女看，这。。。怎么舍得你走啊！可。。。可是不走的话只是害你啊！”
“全婶！”
“我家老全跟我说了好多次了，不能拖着你啊。你那么聪明又有本事，本来就是大城市里的，怎么能一直待在我们这个地方，这不是害你嘛！”
说着说着，全婶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用手心不停地擦拭着早已溢出的泪水。
“全婶？”
张子卫看着全婶，有些不敢相信，“全婶哭了，是为了我吗？因为舍不得我？可是。。。可是我有那么重要吗？除了爸妈，除了她，会有人为我哭？只是为了我？我被需要了？真的是非我不可吗？”脑中一团乱麻，虽然这儿的人对她都很好很好，但“总是过客吧？以前的村官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嘛，过客吧。”但是，现在，他们竟会为我能够调职而那么高兴，却又会为我离开而那么伤心？“呵呵，开玩笑吧！只是全婶罢了！只是全婶太脆弱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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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婶，那我们先走了噢！”
就这样，不知道是怎么把早饭吃完的，但她还是那么轻易的就劝好了全婶，这是她的本能吧，医治别人，关闭自己。
“你到处逛逛吧，这儿安排了一些观光的线路，可以找人陪同，就不会迷路了。”
“啊？你不陪我啊！”
“我会忙死，哪儿还有时间陪你啊！”
“你干嘛去啊？”
“我等下就要去上课了。”
“上课？”
“给这儿的小孩子上课那。”
“呵呵，教书？你还真万能啊！”
“怎么？有意见？”
“那会啊！那你教些什么啊？”
“数学，语文，英语啊，还有音乐啊，一堆那，会什么就教什么诺！”
“那么多？你一个？”
“还有全叔那，他也教一些那，噢，对了，还有些老人负责教一些老乐器那。反正一大堆，只要会的都去教那。”
“呵呵，这又是你主意吧？”
“是啊！咋了？就你们兴‘素质教育’，我们就不行了啊！”
“呵呵，不会不会哪！”
“好了，你该干嘛干嘛去！我要上课去了！”
“哎！我该干的事可少不了你啊！”
“哈？”
“我要去看看你是怎么教书的，我还没见过呢！”
“啊？喂！喂！”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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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
“老师好！”
“同学们好！请坐！”
在这个只是由泥土堆积起来的小小的怎样也掩盖不住破旧的小教室里，张子卫看着眼前的一张张的可爱的活泼的脸总会觉得很幸福，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单纯的觉得幸福吧。而此刻，也是如此。
“好嘞！今天呢，我要给大家介绍一位新朋友。诺，就是这位大哥哥哥呢。”
“呵呵，大家好啊，我叫李毅。”
“哥哥！你有枪吗？”
李毅准备的开场白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小家伙给打断了。
“哈？”
“我爸说你是军官的！”
“噢，有啊！短个的！”
“给我们看看嘛！”
“这可不行了噢！”
“为什么啊！”
“因为啊，我可没带噢！”
“啊？好可惜噢！”
“哈哈！”
“哥哥！哥哥！你会武功吗？你们怎么抓坏人的啊？”
“不止会，还可以教你噢。”
“真的吗？”
“哥哥！哥哥！”
。。。。。。。
张子卫看着一群的小家伙把李毅围的团团转，问东问西的，就知道这节课多半，噢，不！绝对就泡汤了。自动的或者说是被这群家伙挤下了讲台，张子卫找了小凳子径直坐到了教室后面去。看着讲台上李毅对着他们有说有笑，不停比划着，再看到孩子们脸上的好奇和兴奋，张子卫感到了一阵满足，小时候的她也是这样的吧，呵呵，都是一群不知愁的小家伙！
正当张子卫被那些好奇的小家伙的奇怪问题弄得哭笑不得时，却用余光扫到了墙的另一角的一颗低下的小脑袋。“那个爱捣蛋的小家伙怎么不去凑热闹啊？平时不就是他闹得最凶嘛。”看着他的反常表现，张子卫想也没想就走了过去。
“小东西你怎么没去凑热闹啊！”
“啊？”
抬起的头迎上了张子卫注视的眼光，她的心一阵，怎么眼睛是红的？眼前的平时的最淘的小男孩怎么看起来那么悲伤？是因为只是个孩子吗，所以心里的不高兴根本无法掩饰，不开心就是不开心。可是，他为什么不开心呢？张子卫的心顿时紧了起来，她也不知是为什么，只是觉得她不想看到那么小那么活泼的孩子心里有一丝的伤心。
“全立怎么呢？被你爸骂了？”
“没。”
“那是怎么呢？怎么哭了啊？谁欺负你呢?”
“没谁欺负我。”
“那你到底怎么了啊？”
看着眼前的小脑袋要么摇头要么不愿说话，而眼里本来的丝丝湿润早已变成了一滴滴眼泪从眼角边不住的滑落下来，打湿了桌面上摆放的课本，也打乱了张子卫的心绪。这个小家伙到底怎么了？平时只见过被全叔打的呱呱直叫，却从未见过他那么安静的只是哭泣，没有宣泄的哭泣，眼里只有伤心、委屈。这下，张子卫慌了，到底怎么了？该怎么办？
“阿立，到底怎么了？跟姐姐说，啊？”
“。。。。。。”
“阿立？”
“姐，你不要走！”
“什么？”
“我爸说你过几天就要走了，以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你不要走！”
小小的声音扫过了整间教室，回荡在空气中，贯穿于张子卫的耳中，心中。极力喊叫着的小小身影不住的颤抖着，抽泣着，掩不住那股孩子气。
“老师！你要走吗？”
围着讲台的一群孩子脸上的兴奋顿时无存，纷纷聚了过来，委屈般的拉着张子卫。
“啊？什么啊，不会的，老师怎么会呢！”
“我爸说调令都快到了！你肯定会走的！”
“阿立，你。。。我。。。”
面对阿立的质问，张子卫无话可说，全婶可以劝解，可是这一群孩子怎么能？因为她知道调令到了，她只有走，而她走了，便，不会再回来，她太清楚自己的本性了。除非。。。“我可以许诺吗？”慌乱中正要开口却又被早已站在一旁的李毅的眼神给咽了回去，“我答应过。。。”还有。。。还有阿立那一双嵌满泪水的眼，“我怎么可以骗他！”
“姐，你不要走！我不要你走！”
张子卫的犹豫击碎了一切，小身影扑到了她的身上，委屈般，拉扯般的表示着自己的不满和哀求。
“姐，你不要走，我求求你了不要走！”
“阿立。”
“呜呜，你，你不要走！”
“放心吧，我不会走的，不会的那。”
“呜呜。。。”
“老师，你不要走！你不要不要我们！”
“老师不会走那，怎么会呢，啊？”
“老师，你不要走！不要走！”
“老师，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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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晚上的这儿是最宁静的，没有喧闹的噪杂，没有晃眼的荧光，只有回归，静的回归。
“不冷啊？”
和李毅在山坡上待了快两个小时了，看完了日落，却始终没有回去的念头。
“你冷了？”
“怎么会。”
“噢。”
结束了对话，张子卫又把目光投向了山脚下的那个小村庄。它好像一个小婴儿躺在大山的怀中，那么平静，偶尔会闹几下脾气，却始终离不开大山的依靠。外面的世界是那么的嘈杂那么的俗气，如果她是大山，她真的会永远守护住自己的孩子不让它受到污浊的干扰吧？可是，看着远处的一条从外界一直延伸到村庄的一条蜿蜒的长带，以及上面那些零零散散的爬行体，张子卫的心中五味杂陈。明明想守护住，想藏住，可是，最后抛弃它的不也正是自己嘛？
“子卫。”
“啊？”
回过头来，迎来的却是李毅满眼的担忧和失落。
“子卫。”
“怎么。。。怎么了？”
“你是不是不想回去了？”
李毅懂，起码现在的他是懂的。他问的是那么直接，就那样直通通地击入了张子卫的痛处。
“你也太直接了吧！”
“那就是诺。”
“我。。。”
“你说实话，我后天就要回去了。”
“啊？”
“假期到了，我只请得了这么几天，你再不抓紧机会可就没了噢！”
“呵呵，那你们也太好请了吧？那么多天！”
“我去你的！呵呵。”
“呵呵！”
是因为自己的事他都知道了，是因为自己的差劲的一面都被他看到了，所以，渐渐地日后的交往就显得跟爸妈和她一样吗？再紧张也不乏幽默，再伤感也只想逞强。
“要是调令来了？也不打算回去？”
“嗯，这个，不知道啊。”
“这儿的人对你很好啊。”
“是啊，和我都熟了。”
“还有那些孩子。”
“那些个小家伙喜欢粘着我，呵呵，都会闹死的。”
“哎！你又没什么好的，怎么会有这么多不张眼的人呢！”
“喂！你放屁！像我这么温柔善良、聪明伶俐的人时间罕见好吧！”
“呵呵，是吗？”
“滚！”
“呵呵，不是吗？”
“去你的！”
“那就是不是诺！”
“啊？什么啊？”
“那就回去吧。”
淡淡的叙述，没有一丝的语气在里面，张子卫却仍是听见了李毅的无奈，期待，甚至恳求。
“我。。。”
“是因为什么？”
“李毅你觉得我重要吗？”
“哈？”
“全婶舍不得我，阿立舍不得我，他们都舍不得我，都对我那么好，是因为我重要是吗？”
“是啊，你重要的不得了呢！”
“是真的吗？”
“是啊！”
“可是我和他们无亲无故，只是一年的时间就觉得我重要？”
“因为你对他们好啊。”
“好吗？我怎么没觉得啊？”
“不好吗？你帮这个村里设计旅游路线，帮他们制作网站，搞宣传，拉游客，让这个地方起码富了一番，还前景一片光明。你还搞些什么‘文化节’、‘电影日’啊，还有那个‘素质教育’什么的，让这儿的人享了一把城市里人的日子，人家怎么不觉得你好啊！”
“你怎么？”
“来的时候听车上的人说的，还有听你们村里的人说的，背都快背的下来了那！”
“啊？“
“所以啊，这儿的人都想你的好呢！”
“这是我应该做的啊，我没有额外的对他们。。。对他们那么好啊。”
“这就是你最让人恨的地方。”
“啊？”
“开始就不要对别人那么好，当别人因为你的好想接近你的时候，又向他宣布你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他，可是别人早就陷进去了，拔不出来了。你真让人恨啊！”
“哈？”
“是啊！招人恨啊！”
“你说的，第一次听你这么说唉。”
“煽情吧，就不适合我说嘛！呵呵！”
“我好像还真是这种人哎，这种人还真的特招人恨呢！”
“可是恨不起来啊！”
“李毅”
“你只承认你爸妈还有。。。还有那个人吧？”
“啊？”
“直接说，不是说过嘛，我后天就得回去了。”
所以，张子卫，如果这次再拉不住你的话，我会停止追逐的。
“嗯？”
望着李毅一脸的认真和紧缩的眉头，张子卫预感到了什么，她难道还说不出口吗？“我还说不出口吗？”
“李毅。”
“嗯。”
“以前好像是的吧，总感觉别人就不行的。本来来这儿是想多找几个的，想学会去接受别人，相信别人，可是现在好像成功了，可是。。。可是怎么还想以前那样呢，又感觉自己在拒人于千里之外呢！呵呵！”
“这是你的本性吧！”
“好像还真是呢，可是这样不好，对吧？”
“是不好啊，我可深受其害呢！”
“但是，对阿立，还真有些像姐姐了呢！”
“啊？”
“呵呵！”
“不会吧？不是因为他吧？”
“好哪，不是。”
“呵呵，呼，那就好，要不然我以为你又转为‘恋童癖‘呢！”
“滚！”
“呵呵。”
“嗯，李毅啊。”
“什么？”
“是不是有些事说出来了，其实什么也不是啊？”
“啊？”
“是不是越刻意越躲藏，就越记得深刻啊？”
“你是说？”
“是不是不能像酿葡萄酒那样，其实久了就会变味，久了就该放开啊？
“你还没放开吗？”
“呵呵，还是会记得啊，还是会说‘不要’啊，怎么办？”
“不过你现在没喝酒不是吗？”
“呵呵，是啊，我很清醒呢！”
“是啊，很清醒，我好开心。”
身边的这个人脸上显出了笑容，有些淡，有些无奈，有些期待。
“那。。。我跟你讲过我和她的事吗？”
“你那么小气怎么会说啊？”
“小气？呵呵，好像大概可能是有那么一点儿啊？哈哈！”
“是－－－－－－－－－－－啊！”
“现在要不要回去啊？”
“听你说故事啊！”
“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