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才忙噤了声,又满脸委屈地看了眼水溶。
黛玉心知似水溶这般心思缜密之人,不用说他也已知道自己这里准有这本书了,便直问道:“公子可是现下就要拿走?”
水溶高兴道:“过几日便还给姑娘,从前我并不怎么爱读,只是近两年才看上瘾的,一日不看竟连觉都睡不安稳呢。”
黛玉突然想起才他说起,因着自己出走惹得北静王爷睡不好觉的事来,虽说不信却也不由心下暗乐:怎的这北静王府里的人凡事都有睡不好觉的毛病呢?
掩了面上一丝笑意,黛玉款款走向书架,轻车熟路拿出了一本书,转身之际,好胜之心顿起,便想考考水溶。遂柔声道:“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水溶听她突然念起诗来,遂也不加思索接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黛玉嫣然一笑,不置可否。
水溶先惊后喜!何止是才女,此女博学多才,竟是人间少有!可喜的是连男子都不爱读的诗经,她竟也随手拈来,他心里的那一份欣喜自不言说。
黛玉将书放在桌上,紫鹃拿起来递到水溶手里,水溶才要谢过,就见黛玉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敢问阁下,黛玉今后是称呼您为公子呢还是将军呢?”
一番话说出来,竟让水溶有些吃惊!这个林姑娘好锋利的口齿,分明是对我的身份还存有疑问,却又不直白地来问罢了。
水溶轻轻一笑:“在下水溶,表字子谦,乃北静王府中人,文武兼备又身居要职,家中还有几个买卖商铺,姑娘称呼公子或是将军均可,一切由着姑娘。”说完,水溶悠然的目光投向黛玉,似乎在等着什么?
黛玉无意抬起美眸,正碰上水溶那黑水晶一样闪烁着的深邃双眸,忙忙将眼睛垂下,一付小女儿之态尽显。
“林姑娘!”
“水公子!”
两个人又不约而同喊出来,俱觉有些尴尬,便又同时噤了声。紫鹃、雪雁不由相视一笑,水溶身后的成永也极力忍了笑将头扭向一边。
紫鹃看着屋中温馨的画面,不由又想起了宝二爷来,再看看面前这个水公子,暗自思忖,虽然对面前这个人还不太知底,但直觉告诉自己这个人肯定是个好人,也是个值得信赖的人,相比较之下,宝二爷比起眼前这个人倒似是缺了一种男人的智慧与干练。
紫鹃这里正想着,耳边却又听黛玉柔柔道:“民女多谢王爷救命之恩!”言罢就见黛玉向着水溶轻施一礼,又向一旁站去。
这一声‘王爷’,听在屋内几人耳中竟不亚于又一个炸雷一般。水溶面上虽刻意镇静,却也隐隐流露出了惊讶之态!
只见水溶掩饰着轻咳一声,才要应承,却见雪雁瞪大了双眼道:“王爷?公子是王爷?”
紫鹃跟着黛玉这么多年,耳濡目染,本就聪慧的她稍做思考便也明白过来了,遂也上前行了大礼道:“给北静王爷请安!”
水溶才又笑呵呵向着黛玉道:“不想连姑娘的丫头都这般机灵,在下对姑娘竟是佩服得很呢!”
黛玉此时竟一反常态,丝毫没有因北静王爷隐藏自己的身份之事而露出恼意,娇美的面上反而因着自己猜出了水溶的身份尽显得意之态。
黛玉见水溶赞叹的目光瞧向自己,美眸中滑过一丝狡黠,又轻声道:“民女不过是将前情后景一并连带着细想想,便知晓了答案,王爷不会怪民女唐突吧?不然往后民女还称王爷为公子便罢了。”
水溶笑道:“想来姑娘是忆起了那日在贾府上的一面之缘?”
黛玉扭身向书架前走去,口中道:“那日王爷来府中,黛玉虽然始终都没有抬眼相看,但却不能将王爷说话的声音也就此抹去。”
原来那日水溶过府来,言道是接北静太妃一同回家,实是想偷偷地相看黛玉,却没想到黛玉自水溶进得屋里来便未曾抬过双眼,只是碍着规矩上前与水溶见礼之时,听到了水溶的言谈,虽说心里并未在意,但听到水溶那略带磁性的声音,竟是让自己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故此倒记住了水溶的声音。
刚才见了水溶,黛玉没由来的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又想起早起与水溶隔了帘子对话时,也曾产生过怀疑?却也不敢就下结论,如今见了面又再一次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依着她的聪明怎么还会不知眼前之人便是那北静王爷?
说了这两句话,黛玉便不再言语,只一味地将书架上的书翻来瞅去的。紫鹃、雪雁也不知她家姑娘的想法,便也只好闭了口,只不停地给水溶的杯里续着香茶……
还是水溶又打破了僵局道:“既然你已知我的身份,还要拜托林姑娘先替我保密,等办完了事,再细细说与姑娘清楚。”
“王爷要办的事定是与江山社稷有关的,小女子不懂这些,况这又与我何干?倒不用再细说什么。”黛玉忙道。
黛玉几句言词犀利的话,让水溶微微一怔,心道:好流利的口齿!又笑道:“这些日子苏州城里可不平静啊!那个使飞刀之人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再过来,那样姑娘就危险了。我还是那句话,姑娘不如还是回府里去住安全些。”
黛玉认真想了想道:“王爷说城里也不平静,如果现在就回府去,府里如今只有林伯一个家人,宅大人稀,倒更不安全了。而在这里人多有姨娘做伴,况又是庵庙里,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